肖正平不明白,办啥厂?牲口棚不是已经租下来了吗?就算办厂也是以后的事儿啊!
正要问,大妈端着一缸子凉茶走进后院,邹树生端起茶缸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打着饱嗝儿笑道:“是这样,这连天我连打了几个电话,乡里县里我都问到了。咱们可以办个集体企业,权属在队部,经营权承包给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乡里贷款啦!”
肖正平一听,心里顿时活泛开了。
集体经济的模式肖正平是知道的,二十世纪末页,乡镇企业之所以能撑起国内经济的半边天,甚至一度威胁到国营企业,就是得益于其较早的雏形——集体企业。
集体企业顾名思义,权属集体,早期的所有权和经营权都归集体所有。改革开放初期,有人摸索出私人承包的模式,一开始是承包经营权,之后慢慢展,规范其所有权,直至形成后来的股份制。
肖正平之所以动心思,并不是因为办厂子的事儿,毕竟就算他现在把厂子办起来,也没有合适的产品和对应的市场。
他想到的是离樟树垭一百多公里的桐山林场,据他所知,桐山林场是国营的,但是桐山林场里面的鹿场就是集体企业。
而据王鹏所说,鹿场的经营不善,有好东西可是卖不出去。
邹树生见肖正平半天不说话,便问道:“你小子什么愣啊,这事儿怎么样?”
“好事儿!当然是好事儿!叔,你来得太及时了,我就等你这个好消息呢!”
“呵呵,既然是好事儿,那就抓点儿紧,今天下午先把金山几个叫上,把大概商量出来,完了支委开会,确定下来后咱俩就去乡里。”
“叔,先不急,咱现在办厂子还差点儿火候,最起码也得等我哥这儿能种出菌子再说。”
邹树生有些糊涂,“那你又说就等着这个消息?”
“叔,我是等着这个消息,不管咋样,你这个消息对我来说都太及时了,我得好好谢谢你,要不,中午在我大伯这儿喝一杯?”
邹树生没有拒绝的意思,可还是没弄懂肖正平的意思,“平子,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呀,你到底要干啥?”
肖正平笑了笑,拉着大伯坐下来,先是把桐山林场的现状大致概括了一下,然后说道:“收卖山货是靠天吃饭,今年收成好也许赚点儿,可是明年说不定就不好了,所以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有所突破。菌子深加工是条出路,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一来是没有稳定的原材料来源,二来目前市场还不成熟。本来呢,这个桐山林场还没怎么引起我的注意,那天领导吃饭我特意拿出鹿茸酒,其实我主要就是想帮帮忙,其次是那酒确实不错。后来领导们喝了都说不错,我就有点儿动心思了。今天树生叔说集体企业可以申请贷款,就帮我解决了最后一个烦恼——资金问题。”
听到这里,两人总算都听懂了,肖坤国如今对这个侄子已经已经习惯了,他隐隐感觉得出,此子非池中之物,跟过去的街溜子肖正平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他知道这小子迟早有一天得闯出去,所以也就不是很惊讶。
“平子,听你这意思,是想把桐山林场承包下来?”
肖坤国试探着问道。
邹树生本来也想问,却被肖坤国抢了先,听见肖坤国的问题跟自己一样,邹树生就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以示附和。
“大伯,开啥玩笑,桐山林场那是国营农场,我就算有那个实力,人家也得干呐!我的意思是把鹿场承包下来,据我所知,鹿场当年是西坪公社办的,后来西坪公社取消,就归西坪乡了。”
邹树生“嗯”
了一声,“不错,本来那鹿场是打算解散的,还是当时西坪公社的领导一再坚持才保下来。不过平子,你一个外乡人想去承包人家的厂子,他们能干吗?”
“这个嘛,还说不好,不过我听说那鹿场快不行了,与其就那样任其自生自灭,让个外乡人继续经营下去应该更好吧!不管咋样,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邹树生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行吧,帮人帮到底,我陪你去一趟,不过平子,这事儿不能等,得尽快,得赶在领导在你这儿吃饭的热乎劲儿还没散去之前去。”
肖正平点点头,“明白!”
。。。。。。
十月二十一号,肖正平接到一份电报,是许晓慧来的,说是过两天,也就是二十三号会过来一趟,一同来的,还有她的导师——周正教授。
电报是到乡里,然后由乡邮电局用电话转达的。
陈金山挂了电话,端着茶缸笑眯眯地冲着肖正平说道:“哎呀平子,真是穷山沟飞出金凤凰啦,省里的领导来了这才几天呀,大学教授又要来,再过几天,是不是国家领导人都要接见你了?”
“嘿嘿,支书,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到时候不止是我肖正平飞黄腾达,咱大队也得跟着出名不是。”
“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这两天行大运!也好,过去你们家受了太多苦,你该你走运了。不过平子,越是行大运你越得小心,老话说枪打出头鸟,干啥事都得谨慎点儿,别整天冒冒失失的。”
一向大大哈哈的陈金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肖正平有些吃惊,可吃惊的同时,他又有些疑惑,“支书,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你听说啥了?”
陈金山叹了口气,“哎,人呐,都是自私的,老辈人总结出来的那些道理是有道理的。你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可咱队里还有人连饭都吃不饱,这些人自然就有所怨言了。”
“我又不偷又不抢的,他们有怨言又能咋的,难不成他们饿肚子我就非得陪他们一起饿肚子?”
“嘿嘿,反正话我就说到这里,你悠着点儿就是,至于你想咋干,我才懒得管。”
陈金山说完,顺手拿起身旁的报纸,就不再理会肖正平。
可是肖正平心里却打起了鼓——他嘴上说得硬,但拦不住陈金山的话有道理。无论什么时候,眼红他人的人都存在,还不少,这些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他们不愿意往上爬,而在他们更愿意拉着别人下水。
不过这都不是肖正平需要操心的,他现在要操心的,是接待即将到来的周正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