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负重伤,身上挨了好几刀,浑身都是血,身上可见森森的白骨,仿佛快要死去。
虞思谦年幼,吓得尖叫,虞衍捂住他的嘴,有条不紊的将人搬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吩咐虞思谦端谁,又拿出救治的东西,面容俱是沉着冷静,不似他跑去拿水的路上,腿脚不稳,还生摔了。
一直到天黑,才将人从鬼门关上拽回来,虞思谦颤颤惊惊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方帕子,那帕子是他用来替虞衍擦汗的。
上头不仅有虞衍的汗,还有他的泪水,和那人的血。
好多事他都忘了,唯独忘不了兄长的神情,坐怀不乱,永远胜券在握。
最叫他钦佩。
许多年了,他都没有忘记,所以虞衍一走,即使双亲说了不当有他这个儿子,虞思谦也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这个哥哥。
“思谦高了,许多年不见,已然能撑起一片天地。”
虞衍说的这番话可谓大有深意,能撑起一片天地,所以在朝廷追击他的时候,他躲到了虞思谦的府邸。
外郊的杀人案,虞衍牵扯其中。
虞思谦心绪不宁,他下朝那日,拿着虞衍的年轻时候的画像去了礼部,想着人张贴寻找他的哥哥,不料撞上了刑部的人,在刑部哪里看到朝廷的逃犯。
如今他掌管大理寺,许多的事都与刑部交接,再没有比他更好查的。
昔年未见的兄长,原来一直在上京的太医院,成了康王党下太医的义子,更和后宫有牵扯,他如今的名字已是朝中的忌讳,两人也约上好去上京当街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虞思谦热泪盈眶,说不清心里的苦楚,他这一路的不易,都是兄长在支撑他。
多年不见,竟然是如此光景,万万不敢想。
“思谦不说话,是觉得兄长给你蒙羞了。”
虞衍喝光手里的茶,笑着对他说,“如今的兄长去无可去,只盼着你收留,能许给一方地避避风头,待事情过去再寻去处。”
虽说是朝廷的要犯,论起是大义,虞思谦该着人将他抓起来,但心中的柔软和对兄长的依恋,私心告诉他不许,这是他在上京城唯一的亲人。
千千万万种头绪,汇集在一起,始终叹成一口气,妥协道,“兄长如今流落在外,做弟弟的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他没有说自己寻找他许多年,人都会变,虞衍脸上还有从前的样子,但也不复从前的光阴了。
虞衍心里有数,他的这个弟弟最是心软。
他不求名利,削发修道,一路艰苦来到上京,极有可能是为了寻他,虞衍看透不说破。
放榜那日,他便盯上了,宋畚找宋欢欢做后路,那虞思谦就是他虞衍的后路。
“哥哥只管住下,只是要委屈一阵,如今是多事之秋,朝中不算安稳,哥哥还是独善其身最好,这处宅子清净人又少,你在这里,我也能放心安心了。”
虞衍搁下茶杯,第一次走到虞思谦的面前,居高临下,端详他的亲弟弟。
眸光的笑意来得莫名,思谦并非他的亲弟弟,是他母亲和别人生的,如果没有虞思谦,或许,或许,他也不会活得这么累。
所以利用起他也不必要手软,有什么心软的,弟弟过得好,哥哥过的累。
弟弟前半生享了那么多福气,也该够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要问。”
虞思谦摩挲着茶盏,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何事呢,问虞衍为何要与人结党营私,篡位夺权,又想问为何那时候一走了之,这么多年也从来不会往家里修一封书信。
究竟是为什么,但木已成舟,问许许多多,得到了答案又如何。
许是知道他的难为情,难开口。
为了叫虞思谦心安,也为了他能够庇护自己,虞衍很自觉的说出了这些年的过往。
就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声音漫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