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欢喜冤家我拽了拽袁君华的袖子,道:“哎,有戏看。你猜这是怎么回事?”
袁君华对此等闲事不甚上心,本是兴趣缺缺的,经我一扯才勉为其难地抬眸望去。然而这一望,立刻就把他的脸给望黑了。他说了三个字:“麻烦了。”
嗯?什么意思?余音尚在我耳中打转,他示意船家将船靠到那艘画舫的船头,挑了个可以上去的地方停下。不待小船停稳,他脚下倏然发力,一跃而上画舫,顺带把呆若木鸡状地本王也给捎了上去。他压低声音问我:“瑶落,你有没有带楚王令牌?”
我想了想,颇有些费劲地在袖中掏来掏去,好半天才将那令牌抠出来,不解道:“在这儿,怎么了?”
他不由分说抢过去,道:“先借我一用。”
说完,不等我回应,一把拽过我朝船头走去。我被他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委实不明白他到底想向我传达什么意思。本来是想看热闹的,忽然就成凑热闹的了。喂,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吗……船头的争执愈演愈烈,似有一触即发之势。人肉背景们剑拔弩张,纨绔子弟龇牙咧嘴,黑衣男子冰冷淡漠,唇畔若含一丝不屑的笑意。眼见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恰在危急关头,袁君华牵着我缓缓走出去,笑道:“哎哟,这不是薛公子和耶……叶先生吗?怎么你们一同来游湖啊?真巧啊……”
两边人皆是一愣,登时,数道目光一风水地向我俩射来。我一哆嗦,感觉不太妙,暗道这浑水还是不趟的好。本想找机会开溜,谁知袁君华竟死死扣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我如何也挣不开。我愤懑地丢了他几个眼刀,只好硬着头皮随他一道过去。黑衣男子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
那纨绔子弟见是袁君华,立马来劲儿了:“袁大人,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这个刁民不单打扰本公子游湖的雅兴,还口出狂言,简直是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你说,今天若我不教训教训他,我薛二是不是以后就没脸在江都混啦!”
我的眼皮突突跳了几下——说你是纨绔子弟,还是抬举你了。薛二,果真是人如其名,二货!那黑衣男子冷笑道:“不知是谁狗胆包天竟敢调戏我娘子,找死!”
“哎呀?”
薛二登时炸毛,指着黑衣男子嚷道:“他娘的,反了你了!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你还不知道这将江都城谁说了算了!给、给本公子揍他!”
说完,他扬起胳膊,想来是要示意打手开打。不料,那只挥到半空中的肥手却被袁君华截住。“薛公子,袁某虽不知你们之间有何误会,但这位叶先生是我的故交。今日你可否卖袁某几分薄面,大事化小?”
袁君华面上笑意不减,这红脸唱的如鱼得水。薛二哼哼一声,一脸飞扬跋扈的恶霸神情,道:“大事化小?哼,好,让他给本公子下跪磕三个响头,再把他的小娘子送到本公子榻上,我便饶他一条狗命!”
我嗤笑,嘀咕道:“啊呸,真不要脸。”
薛二又不对付了,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我:“你说什么!”
我淡定地重复:“我说你不要脸。”
他气得满面通红,扬起手就要朝我扇来。袁君华眼疾手快,一掌推去迅速化开薛二的攻势。随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转动手腕。只见眼前金光一现,那厢薛二登时面如土灰,先前嚣张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袁君华仍在笑,眼底却已是冰冷一片。他紧紧迫视薛二,一字一字问道:“你看清这是什么了吗?这位,可是我的夫人。”
薛二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袁君华。愣了好半天,只蹦跶出几个字:“她、她是……楚……楚……”
袁君华眸色一变,薛二立即闭嘴噤声,作乖地闪到一边,时不时惶恐地瞥我几眼。我冷艳高贵地笑了笑,他便吓得魂不附体,抖得像筛糠一般。那黑衣男子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目光如苍鹰般锐利,眸中略带几分了然。当时本王就凤颜大悦了。当王爷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里得意洋洋地想,关键时刻,还是要本王出马啊哈哈哈。袁君华见好就收,风轻云淡地收起令牌,缓步走向黑衣男子,拱手道:“叶先生,请随袁某移步小舟。”
黑衣男子面色略有缓和,他回头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姑娘,见姑娘稍稍点头,他方才首肯袁君华的提议。临走时,复淡淡地看薛二一眼,牵起姑娘的手,不疾不徐地随我们登上小舟。那薛二此时倒也长了几分眼色,终于明白这几位都不是好惹的,呆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待四人坐定,袁君华斟上四杯茶,貌若闲聊道:“不知耶律大人此番来我姜国,所谓何事?”
耶律?他是遥辇国人?我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此等风姿气度……耶律某人转头对姑娘轻轻一笑,先前的冷漠疏离尽数化为缱绻一片,道:“王妃说整日闷在府里憋得慌,想来江南看琼花。此行只为风月,无关政事。袁将军不必紧张。”
姑娘抿嘴,回以薄嗔浅笑的目光。“哦,是吗?真巧真巧,我也陪夫人出来散心。”
袁君华握了握我的手,也故作“深情”
地凝望我。我自动忽略他那狗皮膏药一般紧紧黏在我身上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分明就是你要出来,硬拉我作陪……”
“咦,你敢说你不想来?”
我驳他道:“要不是你厚颜无耻地把我掳出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反问我:“难道江南风光不好?还是你想回去收拾烂摊子?”
“哎,我说那花魁大赛可是你一手筹划的,烂摊子自然得你去收。当时摆出一套套歪理,还非要说服我和苏……越清。如今出了事,想赖账?没门。”
……“二位真是欢喜冤家。”
那姑娘扑哧一笑,举起茶杯,大方道:“今日二位为我解围,晗月在此谢过,以茶代酒,聊表敬意。”
她爽朗地饮尽杯中茶,丝毫没有小女儿的扭捏作态,又道:“二位下月大婚,到时我们可要来讨杯喜酒哟。”
果然没猜错,这二人便是被世人称为“不死战神”
的南院大王耶律澈和他的王妃晗月公主。听闻他俩琴瑟谐鸣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佳偶如此,夫复何求。唉,羡慕嫉妒恨。思及此,本王不免有些触景伤情,加之想起苏越清,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既然双方对都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索性也没什么可隐瞒了。我将杯中茶喝了见底,真诚地说:“其实我不想嫁给他。”
耶律澈和晗月公主没料到我会来此天外一句,二人同时怔住。袁君华说:“可我想娶她想了十年。”
我不高兴地瞟他:“喂,你要不要逢人就说啊?”
“我何时逢人就说了?”
“你还说没有?那个客栈小二,那个街边小贩,那个牵马小厮,那个摇船船夫,还有那个谁、那个谁、那个谁谁谁,你一路走一路说,还一路发银子请人家来喝喜酒。”
他轻飘飘道:“如此喜事自然要普天同庆。”
我:“……”
小舟行至岸边,他俩便告别我们上了岸。临走时,耶律澈对袁君华略一拱手,道:“今日多谢二位,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袁君华笑道:“但愿下次再见,不是战场对阵之时。”
谈笑之间,依稀有一种不可言明的默契感在两人之间流动。耶律澈轻勾唇角,未再说话。待他们离开,袁君华将楚王令牌交还给我,赔笑道:“完璧归赵,多谢夫人。”
我收起令牌,瞟他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解围?这浑水本来可以不趟的,要是弄巧成拙,说不定两边不讨好。”
“耶律澈是个狠角色,传闻他五岁猎狼、八岁打虎,十三岁执掌遥辇国南北院。遥辇国主耶律隆顼冲龄即位,孤儿寡母,如果没有耶律澈铁腕摄政,镇压叛乱,只怕遥辇国早已分崩离析。我人生中的第一场败仗,便是拜他所赐。他素来不会为了单一的目的去做某件事,此番来江都,必定另有图谋。今天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袁君华看似答得不经意,眸光却渐渐深沉起来。我心头一寒,想不到柔情蜜意的背后,竟隐藏着这般阴谋算计。世人皆道他对王妃痴心不悔,可又有谁知这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呢?这世上的男人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33苦逼无下限回到客栈,已是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一派柔和恬静的景致。小二见我们回来,立马迎上来,笑嘻嘻道:“公子夫人回来啦?方才有一位公子来找您二位。”
夫人……我万分怨念地瞪他,说:“那人在何处?”
小二一哆嗦,结巴道:“小、小的不、不知道……”
袁君华眸色一沉,剑眉一挑,低沉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他……住在雪字二号房,这会儿出去了,说、说是马上回来。”
说完,他便又怯生生地瞧我一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