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三才是鲁地人氏,去年家乡闹饥荒,全家被义军挟裹着出来劫富济贫。不出来也不行,村子被搜刮了一遍之后,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留在家里也只有等死。
辛三才出来的时候他老母尚在,妻子加上两个兄弟,以及膝下一子一女,倒还有六七个人。随着义军转战南北,旗号换了好几次,到头来就只剩下他和幼女相依为命。最终领被招安,自己领了半斤糙米就被赶出了队伍,无奈之下辛三才只能到处流浪,打些零工,或者乞讨度日。
这一日来到京城,眼看衣食还没找着下落,幼女却病的奄奄一息,就要没命。无奈之下,他只能去人市插了草标,只求上天开眼,救一救这苦命孩儿。
也是幸运,有人把他和幼女一起买了去,给了二两银子,带回宅院收拾干净,还了套破旧衣衫御寒。辛三还以为遇到了好人家,结果转手又卖给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年轻人。
辛三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听当年不少义军里的军师,领说过自己出生时其母梦见神兽入腹,满室异香。生来便会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腾云驾雾,作法请神。结果最后也不过砌上一个破破烂烂的法坛,烧炷香上去怪叫一番了事。
也不知道有用没有,反正打起仗来十场倒是有九场被追的跟野狗一样。
谁知到了这新主人手里,当晚就被领上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金属房子,腾空飞行不知多少万里,才到了此处。辛三才胆大,透过透明的窗户向下看了几眼,只见白云朵朵在身边漂浮,地上河流丘陵小的如同掌纹一般,当时就吓得腿一软,差点尿出来。
那批二十多人,当场就在这会飞的房子中磕头祝祷,稀里哗啦的跪了一地。有个姓郭的书生最为起劲,对大家说这是遇见了世间真神,带大家去过神仙般的日子,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福分,非得好好每日烧香磕头,诚心跪拜才是正道。
结果这新庄主明明是6地神仙之流,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普通人,还不许人跪拜,也不许人说他是神仙。只是大伙儿心里认定了,他也无奈,只能一笑了之。
当夜辛三才又见了瞬息间平土地,高楼起的神迹,那楼房奇大无比,世间绝不可能有人修出如此庞然大物。就算是京师的紫禁城,漂亮归漂亮,但在大小上却差了不止一筹。更不要说乡下土财主的破院子了。
说实话,分住处时辛三才被分在四楼的一个房间,从打开的窗户里看下去去,他只觉得口中麻,腿脚软,有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老人们说仙家法术,空中楼阁,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刚到这里第二天,幼女又开始病,同时病的还有几个成年人。庄主腾了两个房间出来让小孩,成年人分开休息养病,还请了王姐来照顾病人。王姐是个好人,对待病人细心之至,任凭脏累也无分毫怨言。只是药石一时无效,庄主也只能去仙界请来仙医调治。也不知道郭秀才了什么疯,和张家兄弟一起难。辛三才琢磨着这帮人大约是看庄主心善好说话,想要一拥而上,夺了这仙庄,仙器去,进则献给朝廷,博个封妻荫子。退则固守当地,做个土豪逍遥自在。
辛三才知道这几人的心思,也知道他们曾找几个锦衣卫的大爷试探过,对方不置可否,他们胆子也就愈大了。结果那晚一动,辛三才才见识了什么叫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在义军中厮混了大半年,杀人的事可谓家常便饭,辛三才见得多了。什么砍头,腰斩,剥皮,抽筋,各种虐杀手段层出不穷。起初辛三才见了,还胆战心惊,夜夜做噩梦。到了后来也就淡了,甚至自己拿刀也捅过不止一人,甚至饿急了还吃过。。。。。。
然而那晚上庄主身后的仙傀一举手便将一条偌大汉子轰成肉渣的手段,辛三才别说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红衣大炮一炮轰来,也能把人砸成肉酱,但毕竟有个铁炮弹在那里。无形无质,杀人如蚁,庄主还说他不是6地神仙?
说实话,当时辛三才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生怕庄主一个不喜,便将这满地逆民杀个干干净净。结果庄主杀了一人,也就不再动手,就算是领头的郭秀才,也只是用仙术打晕了事,直接丢回京城。倒是邢大爷杀的性,连捅了几个人才住手。
庄主仁善,可见一斑。
当夜庄主问谁愿走,身边有几人来劝辛三才一起走,他却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庄主如是魔教中人,又怎么会给自家孩儿吃好住好,送医服药?退一万步说,他要真是想把自己这帮人拿来祭邪神,炼魔丹,布邪阵坏我大名风水,断了龙脉,那怎么也不可能再把自己好好送回去。与其走,真不如留下来。
再说了,辛三才这辈子从没过过这般神仙日子。庄主修了高楼让自己这些苦哈哈住,楼里有仙阵,任凭外面如何寒风刺骨,楼内依旧温暖如春。上好的床铺,雪白的被子,水龙头,便溺池,都是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好东西。
辛三才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现在讲究的过了分,每几天还要被王姐嘱咐洗一次澡,洗一次头,换上干净衣服。衣服也是庄主从仙界带来,一人两套,穿在身上又结实又保暖,虽然样式有点怪,但庄主平时也就这种打扮,看习惯了反而觉得比乡绅们穿的长袍大褂更麻利些,也更精神些。
自己倒还罢了,自己的女儿真是享了福。每天早上一个鸡子,早晚一盒牛奶那是雷打不动的。自十岁以下,人人都有。黛公主每日亲手分,谁敢来抢?
上次柱子说黛公主应该是呆公主,就是呆的意思。辛三才当场差点和他打起来!如此粉雕玉琢一个女孩儿,又是仙界中人,身份比皇宫中的还要尊贵些,怎么会起个如此贱名!
小孩吃得好,自己也不差,虽然一餐十文有些奢侈,但是白米饭管饱,大肥肉堆着,素菜也是油汪汪的,肉汤随便添。再说了,自己什么事不做,庄主照样一月二两银子着,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还有来的当日吃的仙面,中秋烧烤,火锅,各种蟠桃园的异果,都是辛三才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他的前半生中,哪怕是在最荒诞的梦里,也不过是梦到夹着一片大肥肉的白面馒头吃到饱而已。
这种日子,就算庄主立刻把自己拉出去剜心取血,要了性命,辛三才也没什么抱怨的。只求他对自己女儿好点。女儿现在白白胖胖的,天天跟在黛公主后面,从来没笑的如此欢畅过。
辛三才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神,一个粉笔头准确的打在他头上,疼的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何老师在讲台上柳眉倒竖,厉声道:“辛三才,又走神了。上来把这道题给我做出来。”
周围的同伴都在笑,辛三才满脸通红,连连道歉,走到黑板前,想了半天,才把这道15+17=的题算了出来。
“不错嘛。”
何老师难得的表扬了一下他。辛三才连忙行了一礼,又怯生生的退下去坐了。这庄子什么都好,就是非要逼着大家学写字,做算术,难道要以后让大家都去当账房师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