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被他盯着脊背发凉,然而水果刀仍是贴着动脉没有放松分毫。她咬紧牙关,梗着脖子与他对视。这样僵持了十几秒,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险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看了许棠手里水果刀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走回去。周险的气息一远离,许棠当即失了所有力气,全身瘫软。她放下水果刀,将背上重量都靠在灰墙上,一边拼命喘气一边看着摩托车队扬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从围过来的保安中间撕开一道口子,在突突突的声音中渐渐远离了。几个保安有心阻截,奈何双腿不及双轮,跑了几步,看着摩托车远了,只能作罢折回。蒋禾花过来拉住许棠的手,&ldo;许棠姐你有没有事?&rdo;许棠摇头,拿出饭盒,用装饭盒的塑料袋将水果刀紧紧裹住。蒋禾花好奇询问。许棠又摇了摇头,&ldo;没事,怕被老师看到了麻烦。&rdo;钱没要回来,蒋禾花神情沮丧,又知无法怪许棠,只低头一下一下踢着脚下的石子。许棠拍了拍她肩膀,&ldo;我回去问问我妈,你别急。以后也别去一个人找他们的麻烦,你对付不了他们,碰到了尽量绕着走。&rdo;蒋禾花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下晚自习回家之后,许棠搬了个高凳子将塑料袋藏到衣柜的最顶上。藏好以后想了想,仍觉不妥:平时许母做卫生,也会一并清扫上面的蜘蛛网。如此踌躇片刻,便又拿了下来。她在屋里寻找合适的藏匿地点,转了一圈,不经意转头,望见了窗台上的花盘。她目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朝窗台走去。奶奶生前种了几株杜鹃,去世之后许棠虽尽心打理,最终仍是没能养活。枯掉的花叶她也舍不得扔掉,连同土已干裂的花盆,一起放在窗台上,也算是种无奈的念想。吃晚饭的时候,许棠跟许母讲起了禾花学费的事。弟弟许杨夹了块糍粑,边吃边问:&ldo;谁抢的?&rdo;许棠手里筷子一顿,&ldo;周险。&rdo;许母立即抬头,&ldo;哪个周险?&rdo;许棠扒拉着碗里的饭,低声说:&ldo;还有哪个周险。&rdo;一时沉默,过了片刻许母轻嗤一声,&ldo;有其母必有其子。&rdo;许棠抿了抿嘴,没说话。许母又抱怨了几句,最终从日常花销中抠出三百块钱来,让许棠借给禾花。渡河(02)渡河雪融,河岸上绽了第一支桃花,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一过,渡河中学晚自习时间又往后推迟了半个小时。每天晚自习下课,渡河中学外整齐停靠的摩托车堪称镇上一景。穿着&ldo;时髦&rdo;的女生从教学楼里一涌而出,各自跨上相应的摩托,朝着渡河桥上的烧烤摊疾驰而去。这天下课铃声刚一打响,坐在许棠斜后方的女生张雪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许棠合上数学试卷收拾书包,耳中捕捉到吵闹人声中几个女生对张雪的几句议论。这个年纪的同龄女生之间关系格外敏感,&ldo;骚&rdo;,&ldo;狐狸精&rdo;,&ldo;臭美&rdo;这些字眼如同cao场后那堵墙上粉笔涂抹的各种话语,与整整三年的读书生涯如影随形。许棠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自然与这样用各类八卦勾连起来的&ldo;闺蜜&rdo;关系无缘。但即便如此,她也能在周遭的议论中捕获三两个有用的信息。譬如,张雪又换了男朋友。又譬如,张雪新男友的名字,恰巧听起来非常熟悉。许棠在听见那个名字时,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她垂下目光,将笔和透明胶带缓缓收入文具盒中,塞进书包。再看时间,仅仅过了三分钟。许棠慢慢吞吞往下走,谁知校外的摩托车队尚未散尽。她拉了拉书包带子,谨慎地看了四周一眼,盯着脚下的地面加快了脚步。刚走出两步,身后忽传来一道轻佻而清亮的声音:&ldo;小美女!&rdo;周围目光几度交错,最终落在脚步已不自觉停下的许棠身上,而后议论纷纷四起。许棠头垂得更低,正要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一道身影飞快闪到她面前,&ldo;小美女,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烧烤?&rdo;许棠抬眼,望见一头被橙黄灯光照得更加耀眼的红发,不由又拉了拉书包带子。她顿了顿,用眼角余光朝&ldo;红毛&rdo;方才跑过来的方向看去。那里停着两辆摩托车,周险穿着件黑色皮夹克,跨坐在车上;在他身后,还坐着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