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俩已经转到了大厅左边的露台里,说是露台,但为了圣诞舞会还是封上了落地窗,因为是冬季,落地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的枝型水晶吊灯没有开,只有一些小小的珍珠般大小的灯泡,缠绕在旁边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一闪一灭,若有若无。
清冷的冬月不受阻碍地照了进来,照得露台里一片银白,刚才还响在耳边的音乐,现在也变得飘飘渺渺,若隐若现。
奉九一进去就恨恨地甩开宁铮的手,走到露台的落地窗前,抱着双臂向窗外望着月光照耀下的灌木丛和冷杉,屋里屋外,好像两个世界。
宁铮一顿,再度走上前去。
奉九只觉得宁铮坚硬结实的身躯贴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是双臂合拢将她抱在怀里,双手交握在她小腹前,下巴顺势杵在她的肩头。
宁铮是容长脸,下巴略尖,让他看起来俊秀非常,但作为军人,偶尔就会觉得少了点彪悍之气,更多看起来倒是个翩翩少年郎。当然,把他当成个少年郎来看的,或明或暗都吃了不少亏。
奉九的气早消了。如果宁铮没点风流往事,那可真是枉顾了他的名声。
&1dquo;你是打算用下巴扎死我么?”奉九闷闷地问。
&1dquo;不生气了?”他把奉九转过来,面对着她,仔仔细细看她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找出些什么。
&1dquo;要这么气,还不得早早气死。”奉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铮却不说话了,眼睛黑黝黝的,原本的亮光好像也没了,两人面对面,有一会儿都没说话。
正在这时,支长胜找了过来。
&1dquo;司令,李督军有请。”
宁铮没说话,看着奉九。
奉九示意他赶紧去,自己也马上回去,他向奉九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在支长胜的陪同下离去,他们一走,奉九就把脸一耷拉,笑得很累,索性打算就在这儿歇上一会儿。
她抱臂而站,双眼直直望着窗外,心里满是清明。
没一会儿的功夫,奉九听到身后传来&1dquo;哒哒”的清脆的高跟鞋踏地声,她转头,毫不意外地看着出现在露台入口处的大明星,不禁笑了一下——就想到她会来。
云歌的脚步微微有些踉跄,一看就是刚才没少灌酒。
她手拿一杯红酒,矮脚大肚,从这酒杯的器型,奉九猜想应该是勃良艮红酒。云歌袅袅婷婷摇摇摆摆,踩着舞步似的逼上前来,不愧是名利场上的女人,走个路都杨柳扶风一般,很是招摇。
奉九穿了中等高度的高跟鞋,而云歌身材娇小玲珑,远不及奉九,待走到奉九跟前,只好咄咄逼人地微微仰视着奉九娇俏的脸庞,好半天没出声,奉九好整以暇,任她打量。
好半天,云歌才出声:&1dquo;真是完美无瑕的一张脸,挑不出任何毛病&he11ip;&he11ip;不过,你以为他就会永远爱你么?”
傻不傻,奉九腹诽,一个女演员,天天在电影里情情爱爱地还没爱够,居然还有闲心跑到这来撒野。
&1dquo;你多大岁数了?”奉九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1dquo;怎么,终于拿出你年龄的优势了?我告诉你,我也年轻过,刚遇到他时,我也不过才二十岁!”
云歌是在宁铮十八岁的时候与他在美国相遇的,一见钟情,痴缠至今,跟着他去欧洲、去北平、去南京&he11ip;&he11ip;
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她又怎么会配不上这天之骄子&he11ip;&he11ip;
奉九摆摆手,及时制止了这位感情丰沛的女演员的进一步挥。
&1dquo;我是说,你至少年长我六七岁,怎么居然还看不开呢?”
云歌惊讶地微微咧开嘴,她没听错吧,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子,脸上和眼睛里的,满满的都是对她云歌,不,对爱情的蔑视。
&1dquo;这么说,你费尽心力把宁铮抢走,不过就是为了这个少帅夫人的位子,你根本不爱他?”
奉九困惑地望着这个瞬间变得极度伤心又愤怒的女子,她到底什么状况,怎么听说自己不爱宁铮居然如丧考妣?宁铮不是对她始乱终弃的么,她应该恨他入骨才对啊?
&1dquo;谁告诉你我是费尽心力才嫁给他的?”
&1dquo;北平上海南京,都这么传的!他这么年轻这么美好,怎么会着急结婚?一定是你,非要逼得他结婚!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你是母凭子贵,没想到,两年了,你也真是不争气,连根毛儿都没生出来&he11ip;&he11ip;”
奉九听了半天,总算摸着点头绪,一句话,都是自己的错——只要跟宁铮在一起,自己就成了这些大都市贵小姐贵妇交际花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对,应该是不管哪个女人嫁给宁铮,都会荣升为这些贵女们眼中的公敌。
奉九心里的不耐烦越堆越高,也不费心辩解,只是略带讥讽地说:&1dquo;现在也不晚,我可以马上让贤,如果你能说得动他的话&he11ip;&he11ip;”
话音未落她就暗道不好,云歌原本只是略微抖着的手忽然向前猛地一伸,奉九反应神妙,轻轻巧巧一个侧身避开了她要泼过来的红酒,顺势接过酒杯,借着这股力反手一扬,大半杯红葡萄酒全泼到了云歌的晚礼服上。
云歌珠灰色的晚礼服上立时显现出好大一块酒渍,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是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