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听过新歌了。最近都是听我爸的老唱片,辉黄时代的经典。”
宋麦秋挠着头说道,她对着点歌界面犹豫了半天。
纪寒宵唱了她最喜欢的《你瞒我瞒》,当然高音上不去。
“seyo你会唱王杰吗?”
黎亭晚深有体会,她也是上学路上听着父母的车载音乐长大的。黎舟喜欢罗文(虽然最近沉迷于短视频上的大热歌曲)而赵星河爱听王菲(尤其是《匆匆那年》,是她唯一能完整且正确地记住歌词的)。啊金色的厚重鼓点,古铜色与灰色的忧郁肌肤,迟豫的夕阳覆盖港口的余波。昏黄灯光下行人摇摆的影子。伤心与沉默的不再挽留。香江。珠江。
“可以啊,来吧。”
“《谁明浪子心》,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我有点忘记调子了。”
你说爱我等于要把我捕捉
实在无法担起这一种爱
在这夜我又再度漂泊
你的癡情请勿继续
请你收起一切相信这晚是结局
听说太理想的恋爱总不可接触
我却哪管千山走遍亦要设法去捕捉
听说太理想的一切都不可接触
我再置身寂寞路途
在哪里会有幸福
幸福。
“完蛋,两个破锣嗓子。”
“肯定没有自己在浴室里唱得好听啊。该你了寒宵。”
黎亭晚的嗓子很难受,今天在发声上做的功是平时一周左右的量,干辣辣的,“我去买瓶水,你们要不?”
“要。”
三人都应声。黎亭晚不会使用丹田发声,都是喉咙在喷发。脸部平常不怎麽动用的肌肉微微发麻。
外面清新的空气令她身体一轻,仿佛回响的减弱。附近有没有便利店啊?有一段时间没来这一块了,什麽都忘记了。转角有一家。梯状的多层货架的一角。细条点列、方块、圆圈、探照聚焦。光照是商店的艺术,闪闪发光的商品才能将顾客的探索欲转化为购买欲。咖啡和苏打水买一送一。真的有人喜欢喝苏打水吗?黎亭晚找到矿泉水,两瓶常温的两瓶冷冻的,纪寒宵向来热爱冷饮,戴雨微和她大概是一样,宋麦秋挺注重养生。再买一小瓶润喉糖吧,椭圆的琥珀一般的清凉薄片。
买单时黎亭晚愣住了。
“一共128元,给您打九点九五折怎麽样?”
叶湘弦熟练地把水和糖过机扫描,连着发票一起装进薄而弹性的塑料袋,。“只要不麻烦您找零我是很乐意的。”
黎亭晚递过一张因卷曲而柔软的二十元钞票。“居然不是用手机支付,”
叶湘弦啧了一声,“那还是等您下次光临再一起折上折吧,”
“在这打工?干了多久了?”
“最近才来。”
“我和寒宵她们在那边唱歌,你不要来唱几首?”
微风吹过星星的震颤。任性的岁差。“算了吧,还要看店。少了罐子里的一根棒棒糖都逃不过老板的眼睛。”
叶湘弦笑道,灯照下她的双颊漫出钻石的幽秘的蓝。枫叶红仿佛是她柔和的嘴唇的原本的颜色。bye。这段时间似乎好久没见过叶湘弦了。上一次是,老地方,不,那是更久之前。这些色彩相似,心情相当的图像摆出来,想把它们按顺序叠好并不容易,没有马克笔手写的日期在右上角或右下角。哦对,之前生病待家里看电影时你来过,应该就是了。
下午,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铁门的缝隙间。克莱因蓝,叶湘弦戴着松石绿的n95口罩,穿着淡绿色大衣,画了非常浅的眼影。虽然还是下午,走廊灯开着,也可能是早上忘记关了。客厅的灯没开,阳光照过发蓝的玻璃窗,窗台上大小款式不一的花盆,陶瓷、泥瓦、废旧塑料漱口杯。多肉、苍凉的芦荟、苍耳、石蝉草、虎尾兰、落地生根、薄薄的文竹、薄荷。炖鸡。不同形状不同疏密的不同绿色胡乱堆叠积压在一起。还有一个青花瓷的小颜料碟,浅浅的清水上均匀漂着一层细小的,成对的圆叶片。一个捞金鱼的粉红色小网。赵星河是一个会在等红绿灯时摇下车窗给路边花坛里的花拍照的人。她在窗边向阳的鞋柜上养过金鱼、水草和清道夫,虽然事实证明这个小生态系统缺少了某种必要的能使生命脱离线性的成分。从窗户看过去可见隔壁一座小楼楼顶上有个一半破碎的倒伏花罐,恰好有一圈绿草长在罐口附近,仿佛是从其中缓缓流泻而出。黎亭晚正在看《食人鱼》,男主角正要把电池放进嘴里。她卧了一天床后有所好转,至少能够进行常温的思考了。灰绿色的沙发有几处破了露出发灰的海绵,但很软很舒服。
“你怎麽来了?不,你怎麽知道我家在这?”
“你知道我就知道。”
“跟蹤狂。我要报警了。”
“你们家怎麽没门铃?至少用木门吧。敲得我手指好痛,这麽冷的天。你爸妈呢?”
叶湘弦一进门就把大衣脱下放到沙发靠背上,露出紫黑色的毛衣。
“我妈在我之前就阳了,现在在新屋那边住。我爸要上班,今晚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吃饭。”
家里现在的温度仅比外面高一些。像教室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二氧化碳堆积,人的存在以一种尤其在这种天气受欢迎的体感得到刻画——温暖。呼吸。
“那你晚饭怎麽办?”
“自己煮面条。冰箱里还有生菜和肉丸还有沙茶酱。”
“也煮我的一份。我还没吃呢。外面什麽店都关门了。”
“呃呃呃”
黎亭晚用喉咙发出不屑的声音。她怀疑自己只是严重的流感发热而非新冠病毒阳性,因为至今没有喉咙和肺部极其不适的症状。什麽都无所谓了,难受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