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瑾捧着热巾,弯腰上前,小心为天子拭去,重又退下。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暖内烛火摇动。
弘治帝没有说话,开始断断续续咳嗽,脸色涨红。朱厚照得到示意,纵然心怀疑问,也只得压下去。
送上温水和丹药,宁瑾和扶安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仿佛两尊雕塑。
杨瓒立在殿中,被异香和风雨声包围,一瞬间,恍然有些出神。
许久,弘治帝不再咳嗽得那么厉害,开口打破了君臣间的沉默。
&1dquo;杨瓒。”
&1dquo;臣在。”
&1dquo;下尔诏狱,可怨?”
&1dquo;回陛下,臣有错,当惩。”
&1dquo;那便是有怨?”
&1dquo;陛下,臣不敢!”杨瓒并未惊慌,正色道,&1dquo;臣虽愚笨,仍感陛下回护之心。臣对陛下怀德畏威,岂敢口不言心,欺瞒君上。”
弘治帝点点头,话锋一转,道:&1dquo;朕闻尔于狱中仍勤奋不辍,笃信好学,书不释手。可是实情?”
&1dquo;陛下谬赞,臣不敢当。”
听闻此言,杨瓒愈恭敬,消失的紧张感重回来,神经立时紧绷。
&1dquo;哦。”
弘治帝顿了顿,又开始咳嗽。
扶安当即送上温水,将骤起的咳嗽微微压下。然声音变得沙哑,再不如之前清晰。
&1dquo;如朕令尔为太子讲学,经史子集,尔欲择何篇?”
不是讲习,而是讲学?
杨瓒吃了一惊。
唯有内三位相公,翰林院两位学士,六部尚书才有如此尊荣。换句话说,只有太子的老师,才能用&1dquo;讲学”两个字。
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胆敢为太子&1dquo;讲学”,活腻了不成?
天子不是口误?
杨瓒脑中闪过多个念头,一个比一个惊悚,顿时心如擂鼓。
&1dquo;陛下,臣才识不逮,冲弱寡能,不敢妄言为太子讲学。”
&1dquo;朕知你非操刀伤锦之人,只好藏巧守拙。今日暖内,尽可畅言。言语鲁莽无罪,不尽不实必罚。”
得天子此言,杨瓒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重跪倒,不及哀叹膝盖撞在青石砖上的钝痛,小心自怀中取出写好的文章。三层粗布均被浸湿,展开纸页,墨迹已是模糊一片。
杨瓒不禁皱眉。
早该想到,这么大的雨,人淋成落汤鸡,三层粗布能顶什么事。
&1dquo;陛下,臣日前偶有所得,成文两篇。本欲上呈太子,然经雨水浸泡,已无法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