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是心惊中带着庆幸,三人却都有些郁闷,安不下心来。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跑到贡院前静坐反对吧?
有家人在朝为官的贡士,多少晓得内情,比他人更添一分担忧。
殿试推迟不怕,怕的是根本无法举行!
以弘治帝的勤政,连续数日不上朝,政令多出内,简直匪夷所思。唯一的答案,就是天子&1dquo;偶染微恙”不实,小病实是大病,闹不好,龙椅上会换个帝!
知情者多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相比之下,无知淡定倒成了优势。
京城内小道消息频传,乾清宫中,弘治帝却不像猜测中的形容枯槁,病入膏肓,起都起不来。
虽多日未露面,但经过太医院群策群力,精心调养,精神的确好了不少。难言是药方的功效,还是丹药的作用。总之,每日里,弘治帝总能余出一两个时辰教导太子。
&1dquo;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肆意而为。”
&1dquo;治国之道,不在事事亲为,而在御人。”
&1dquo;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1dquo;亲贤臣远小人固然不错,然朝中多君子,亦不能少了小人。君子可用,小人亦可用。君子刚正,小人诡诈,如何用,需得由尔把握。”
&1dquo;朝臣言,厂卫乃天子鹰犬。此言不假。”弘治帝顿了顿,加重声音,&1dquo;然鹰的爪上有环,犬的颈上有绳,其不过看门捕盗之用,生杀皆握于尔手。”
弘治帝谆谆教诲,恨不能将毕生所得全部灌输给太子。
朱厚照听得认真,但能真正听进去多少,唯有他自己知晓。
京城之外,送信的快脚已抵达涿鹿县。打听着寻到杨家,见到门上挂着白幡,族人个个带孝,不由得吃了一惊。
寻上一个系着麻带的中年汉子,先行礼,再开口问道:&1dquo;此处可是涿鹿县杨家,甲子科举人杨瓒杨老爷家宅?”
&1dquo;正是。”汉子带着几分戒备,问道,&1dquo;你是何人?”
快脚长出一口气,脸上带出几分喜色,忽见汉子腰间麻带,忙又收了回去,正色道:&1dquo;我从京中来,带有杨老爷的家信。”
&1dquo;四郎的信?”
&1dquo;杨老爷高中今科春闱第五十九名,不日将要殿试面君。跟着杨老爷的书童交代,这封信必送到杨宅,交到杨翁手中。”
&1dquo;四郎考中了?!”
汉子愣住,脸颊抖动,继而现出狂喜,一把抓住快脚,道:&1dquo;随我来!”
拍开木门,汉子高声道:&1dquo;三叔,四郎中了,中了!”
说话间,屋内奔出一跛脚男子,同样麻衣在身,脸上亦带着狂喜。
&1dquo;中了?真中了?”
&1dquo;中了!还有四郎的书信!”
汉子抓着快脚,道:&1dquo;三叔这里我顾着,你快让娃儿给族长送个信!”
&1dquo;哎,对,送信!得快送信!”
快脚一路被拽着,根本来不及张口。
待进到屋内,扑鼻一股苦涩的药味。
一位年不及五旬,却满头白的男子被搀着走来。其身上披着布袍,肩背裹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