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的问话拉回周峋的神智,把周峋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晚上想吃什麽?”
宋停辉对周峋微笑:“今天阿姨生病没有来,家里没有菜,要不要出去吃?”
周峋看着他。前方车流缓慢,城市陷入拥挤的大堵车,他们在全世界最吵闹堵塞的地方安静地对视着。宋停辉好像没有注意到周峋审视沉默的眼神,笑得无懈可击,好像今日他从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周峋不愿意这样。
他不愿意再被宋停辉玩弄了。
有一个应淮,就足够了。
周峋:“今天你——”
“可以和我交往吗?”
……
周峋闭上了嘴唇。他质问的话语被堵在嘴唇和舌头的中间,像看见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奇迹一样看着宋停辉。宋停辉没有被他的表情逗笑,只是盯着他。“可以和我交往吗?”
“……你什麽意思?”
“想和你交往的意思。”
宋停辉说。“想当你的恋人。成为你的男朋友,名正言顺地和你接吻,拥抱,夜晚睡同一张床的意思。”
“想□□的话,你只要提前说就好……”
“不仅仅是□□。”
宋停辉看着周峋。
“做饭。吃饭。买衣服。旅行。早起说早上好,晚上说晚安,生病的时候陪在旁边,生日能够纪念,新年一起看烟花,圣诞度过初雪。”
“结婚。”
周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这样的交往。”
“可以吗。”
周峋往后靠。脖颈贴在冰凉的车窗上,他想要逃跑,可是身后嗡鸣的喇叭声让他无处可逃,他像被吓到一样看着宋停辉,宋停辉没什麽表情的脸。平日里的时候,宋停辉总是在笑。不同于自我中心的应淮,宋停辉在朋友间的风评一直很好,温柔,亲切,没有距离感。大名鼎鼎的厉害人物却好像谁都可以靠近,谁都能够得到他的笑容和体贴。
周峋以前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角色。因为太狼狈地逃出家,被人好心地捡回去,稍微擦擦脸,洗个澡,倒杯牛奶,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遮雨的场所,然后就会被赶出去的角色。
但宋停辉想的好像和他不一样。
他的心髒又开始突兀地跳动起来。和办公室里一样,在头脑空白的同时,心髒蛮不讲理地砰砰响,周围很吵,可是宋停辉的车隔音很好,此时周峋的心跳声在闭塞的小空间里一下一下地叫,周峋听得很清楚,他不知道宋停辉听不听得见。宋停辉或许能听见这一点,让周峋想到去死。
去死,然后梦境结束,在现实中醒来。
这不是现实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宋停辉靠近过来。他越过中控台,白皙的手指按着出风口,另一只手捏住周峋的下颌,呼吸逼近,周峋下意识闭上眼睛,抿紧的,拒绝的嘴唇却没有迎来预料中的温度,周峋感到自己的脸颊被蹭了一下。
这个无数次进入他,在深夜里占有他的男人,在此刻,像动物幼崽记住彼此的气味一样,亲昵地捧住他的脸,蹭了蹭。
周峋立刻觉得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他拼命眨眼,在宋停辉看不见的地方擡头,想把自己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在徒劳的努力中他听见自己模糊沙哑的声音:
……别再伤害我。
他像告解一样,用破碎般的声音在宋停辉耳边呢喃:不要再让我难过。
宋停辉顿了顿。他没有回答他,没有语言,没有坚定的承诺,誓言,任何人类发明出来的用于表达和欺骗的话语。他只是松开捧住周峋下颌的那只手,离开,拉开距离。看着周峋的眼睛。
他俯身。亲了亲周峋的额头。
阿峋!
“峋哥。”
“峋哥?”
“峋哥!”
周峋猛地反应过来。他从电脑屏幕前擡起头,一个下属站在桌子前盯着他。目露担忧。
“峋哥,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周峋摇摇头,把电脑随手关上:“怎麽了?”
“哦,组里小张今天生日,我们说要给她开一个生日聚会,正好今天周五,峋哥要不要一起?”
周峋愣了一下。他以前没太有过这种经历。帮人家过生日是很经常的,有时候业务往来需要,周峋经常準备好一些名牌小物件,放在车后箱,如果偶然听说应淮接触到的人里有谁过生日纪念日,他就会拎一个送上去。经营的不是为了他自己,是应淮的好名气。
应淮的生日自不必多说,那是一年一度的壮大节日,所有人提前两个月打起精神,屏住呼吸,扭紧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今年怎麽过?不知道,问问峋哥?峋哥刚刚没回答我……每一年都重複这样的对话,然后为应淮準备一场足够让他满意的生日。
周峋常常做不到。
他又不是应淮会去喜爱的那些人,没有讨人欢心的性格,也没有赏心悦目的容貌,为应淮準备生日,是一桩周峋无力做到却不得不去做的苦差事。他以前自作自受,甘之如饴,应淮再难讨好,周峋也绞尽脑汁去做,哪怕只能得到应淮一个点头,一个笑容和拥抱,周峋都觉得很好。
但应淮从不精心为他準备生日过。
这一次,不出于什麽目的,收到来自他人的生日聚会邀请,对周峋来说还是颇为新奇的经历。但他为难了一下,拒绝了:“我今晚有事。”
他说:“抱歉。你们今晚聚餐的费用我来付吧。”
那人连连摆手:“这怎麽好意思!也不是什麽大餐……不过峋哥,最近没什麽项目吧,您今晚有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