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宋停辉身后,看着这个几小时前还微笑着把周峋说成狗的男人,关切地询问医生:“什麽时候能好?要注意什麽,有没有什麽忌口?”
装得好像自己是全世界最深情的恋人。
周峋看着看着,移开了视线。
回过家之后,这一晚他们久违地没有做。周峋吃了宋停辉做的饭,清淡爽口的饭菜和适合病人的食物,周峋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一口一口吃掉,吞下宋停辉手心里的药丸,觉得眼眶发涨。宋停辉说的是对的。他想。
是的,宋停辉没有错。周峋现在无处可去。宋停辉这样给出的对待宠物的感情,居然是现在周峋能够获得的最好的东西。对别的人来说,宋停辉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吧,周峋想,温暖的体温,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湖水一样让人溺毙。如果没有听到那句话的话。
周峋闭上眼睛。感到身后有人抱住自己。如果没听过的话。
那周峋现在就能够得到幸福了。哪怕是虚假的温度,却也是目前唯一能得到的东西。
周峋都没力气替自己感到可悲。
第二天宋停辉没有去上班。
他留在家里,照顾烧得迷迷糊糊的周峋。周峋很久没有病得这麽严重了,像是忽然陷入重疾一样地发高烧。下午的时候,宋停辉又喊了家庭医生过来,检查之后也只是开了点滴。周峋睁开被烧肿的眼皮,模糊地,看见宋停辉担心的表情。
他几乎想笑。为什麽呢,周峋想。为什麽这麽对我呢。他当时对应淮说宋停辉比你好,因为宋停辉不要我的爱,不骗我的感情。可是不要的话,为什麽对我这麽好呢?这样的对待,周峋支付不起的啊。比起应淮和宋停辉这样的人,他是这麽廉价,努力地想用身体去支付宋停辉给予的居住的条件,现在除去同居,还给了他这样的照顾,那麽便宜的自己,要怎麽去偿还宋停辉给的温度?
周峋不知道啊。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醒来两三次,都看见宋停辉坐在旁边,从白天到黑夜,灯光代替阳光落到宋停辉的脸上,那英俊的脸上漂亮的眼睛时不时落到周峋的脸上,带着关心。晚上他把周峋叫起来,给他煮了粥,味道很好,周峋被热气蒸得眼底发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宋停辉给的一点点东西,周峋要加以十倍百倍才还得起。临睡前他伸出手想去解开宋停辉的腰带,被对方摁住。
“怎麽了?”
宋停辉问。
“……”
周峋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现在大约形容狼狈,所以底气不算很足:“做吗?”
宋停辉一时半会没说话。周峋的心跳也慢慢沉下去。可是他太晕了,眼前的东西是模糊的,一只手被握在宋停辉手心里,对方微凉的温度让人舒服得不可思议。不知不觉,周峋闭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周峋好像感觉到宋停辉凑近的呼吸。
第三天,周峋温度降了下去。
宋停辉陪了他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十分钟接到三个电话,无可奈何,跟他抱歉地说有紧急会议。
“一个小时我就回来。”
宋停辉把装好的热水放在床头,“我很快,等等我。”
周峋看着他。想说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你真正的要去珍惜的恋人。但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接过那杯水,低低地嗯了一声。看着宋停辉出门。
然后十分钟不到,门被敲响了。
是忘了带什麽?周峋有点困惑,想也没想,起身开了门:“你忘了什麽吗——”
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的人不是宋停辉。
……周峋松开门把手。“你怎麽在这里?”
“我为什麽不能在这里?”
仍然是和以前一样不客气的语气,傲慢的,曾经无数次对着周峋说出轻慢话语的嘴唇。“你自愿住这种破地方,还不许我来了?”
应淮抱着手,站在门口一脸不虞。
宋停辉住的地方是本市市中心,高层平层,面积宽阔得有点浪费,怎麽也说不上破,但周峋没说什麽。他慢慢说:“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应淮冷哼一声,表情带上一些得意。“你以为宋停辉是谁?我想知道他的住址难道很难吗?还不是一查就出来了。”
他自来熟地推开门,周峋没有拦他,沉默地让出位置,看着应淮大摇大摆地进来,跟着自己走到客厅。一边走一边挑剔:“你就住这里,周峋,我怎麽看不出你还喜欢这麽难看的装修……”
“你有什麽事吗。”
应淮被卡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好像还是接受不了周峋对他这样冷漠的态度,更接受不了周峋不看着自己。他强硬地掰着周峋的肩膀,盯着周峋的眼睛:“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
应淮怒极反笑。好,好。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好,鄙夷的表情终于变得阴戾。
“跟我回去。”
周峋没说话。
“没听到吗?”
应淮按住他的下巴。强迫周峋看自己:“我说,跟我回去。”
周峋慢慢看向他。然后用同样慢的速度说:
“不。”
应淮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但过了几秒,他居然笑了。抱着周峋的手,“阿峋——”
他拖长声音说,“跟我回去嘛?你的房间我有叫人打扫,冰箱里还买了菜,你很喜欢的那些?我好想你,没有你我晚上都睡不好,好想抱着你睡觉。”
他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周峋的肩膀上,毫不尴尬地撒娇:“跟我回去好不好,你要什麽我都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