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应淮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很不寻常。
那天是晴天,周峋现在还记得,他不想上最讨厌的英语课,一个人戴着耳机跑到教学楼背阴的角落。
透过建筑最底下的半开的玻璃窗,周峋看到了应淮。
他当时认出来这是谁。当然认得出来,是谁在入学没多久照片就被发上新生群?更何况应淮还上过学校对外宣传的公衆号,因为大提琴比赛拿了奖。
这时候应淮就在练琴。
他把脸轻轻侧着,目光落到面前的谱子上,那把后来周峋无比熟悉的大提琴摆放在大腿边,应淮仔细地摁着弦,拉出几个简短的音符,大概是在调音。
他认真得不可思议,在短暂的几次摁压中,应淮满意地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半开窗户里有一双悄悄望着的眼睛,他把谱子压平,然后拉开第一个音。
周峋从他开始拉的时候就把脸从窗户移开。
他背后抵着墙面,晴天日光曝晒下滚烫的建筑外立面灼烤着他的后背,让他渗出汗来,周峋却没有移开,他听着里面低沉悠扬的声音,脑袋嗡嗡响,听到自己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声。
在很久之后,周峋对自己反思,想自己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注意应淮的:明明关系根本就不好不是吗,明明是这样尴尬的身份,明明应淮这个人的性格根本一无是处还把他送进过医院……到底是为什麽会喜欢他?
这个时候,那个晴天的心跳声就会再次响起,砰砰,砰砰。
把耳膜都敲痛的心动的声音,周峋对自己嘲讽又苦涩地笑。
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啊。
他,无可救药地,爱着应淮这件事。
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将脸对向周峋这边,有月光从窗户落进来,照到他的鼻梁上,刻出深邃的阴影。
他翻动之后,变得离周峋很近,男人宽阔的肩膀温暖地凑了过来,皮肤白皙,在夜里都像发着光一样,和周峋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靠得很近,有点太近了,是只要周峋稍微凑过去一点就能窝进去的程度,往常周峋都会自发自觉地靠过去,心甘情愿给应淮当人形的自发热玩偶,让应淮十年如一日像孩子抱着最心爱的泰迪熊一样给他抱着。
以前周峋很喜欢这样。
他觉得无论应淮这个人有多混蛋、说的话有多不要脸、做的事有多让人唾弃,至少这样子在夜里的时候,应淮的皮肤是光滑的,怀抱是温暖的,抱住自己的手臂是坚硬的,呆在应淮怀里的时候,周峋会想到爱,火焰,甚至“家”
,这样的很好的东西。
但后来周峋觉得不是这样的。就像每个人都会忘记自己第一个娃娃或者小汽车,再怎麽喜欢的泰迪熊,都会有不喜欢的一天。
没有感受到熟悉的热度和重量,应淮在睡梦中轻轻皱起眉,手指在崭新的,刚换过不久的床褥中摸索了一下,一会儿才摸到周峋的肩膀,他又靠近了一点,把周峋整个圈在怀里。
但周峋直接坐了起来。
他拒绝应淮的怀抱,毫不留情地开了床头的夜灯,拿过手机的时候听到身后人困惑的“嗯……?”
的声音,听到应淮喊他:
“阿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