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社会边缘人士消失后,没人会为他们担心,甚至曾经饱受其欺淩的人们对此再高兴不过。莫拉罕男爵的精力全投注在对光明神的信仰上,想来根本不会协助处理这种吃力又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但谢利·加西亚的目光却久久没有从这张文书上挪开,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失蹤日期的间隔相近。
谢利·加西亚又大致翻了翻文书上记录下的时间,尽管这些时间记载得含糊又简陋,但依旧足够让谢利·加西亚用以验证自己的猜疑,不到片刻,谢利·加西亚就得出了大致的案发时间间隔,应为三个月左右。几乎每三个月,阿塔纳塞城里就会有一人消失不见。
三个月,这个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不短。
“兇犯”
很聪明,他选择下手的对象是阿塔纳塞城里最不受重视的边缘人,除此之外,他还知道预留一定的时间,让人们淡忘有人失蹤这件事,当这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阿塔纳塞城就不会发生太大的骚乱,而兇犯也就能继续悄然隐身于黑暗中,伺机而动。
是的,兇犯。
谢利·加西亚极少相信所谓的巧合,由于人员消失时间如此相近,谢利·加西亚自然不难根据这个联系,在一定程度上猜想这些失蹤案或均为一人所犯。
沉吟了一会,谢利·加西亚向阿莱德招了招手,阿莱德立刻凑上前,谢利·加西亚便将手中的文书交予他,阿莱德不明所以地接过,又一目十行地看完,很快理解了谢利·加西亚的用意。
“陛下……咳咳,老爷是想让我调查这件事?”
谢利·加西亚颔首。
阿莱德没有质疑谢利·加西亚的决定,他心中已为谢利·加西亚找好了说辞。国王陛下毫无疑问是个仁慈的君王,尽管文书中那些被提及的失蹤人士再卑贱不过……这不单单指他们的身份,亦指他们的心,作为一个有着美好品德的高贵骑士,阿莱德对这样的人再厌恶不过,但无论这些人如何叫人厌恶,他们始终是生活于陛下治下疆土上的子民,他们有错,也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如此平白无故的消失。
再者,这藏于幕后的兇犯是好是坏亦不清楚,万一他是个再嗜血不过的□□,对恶人下手后仍不满足,最后又将目标对準了一般平民……想着,阿莱德再次感慨谢利·加西亚的爱民之心是如此的感人肺腑,他初看这张文书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国王陛下却已经为子民们想得那麽长远了。
……如果拍马屁能像骑士一样有等级划分,那阿莱德绝对能排在最高位。
可阿莱德发誓他所有的想法都发自内心。他因谢利·加西亚的仁慈而感动不已。
阿莱德是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对于谢利·加西亚的吩咐,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而后他朝谢利·加西亚行了一礼,立刻转身就走。
……不出意外,谢利·加西亚觉得自己明日早上就能得到有关线索了。
又摇了摇头,谢利·加西亚失笑。心道早知如此,不如明天早上再跟阿莱德说。
但如今话已经说完,谢利·加西亚就算后悔也没用。以阿莱德的性格,就算谢利·加西亚在此时劝他好好休息,他或许多半会听从,但结果就是,他会在床上睁着眼睛,心里想着这件事,焦急难耐地渡过整整一个晚上。
谢利·加西亚深知这种结果,于是他到底没拦住阿莱德,只是目送阿莱德远去,直至房间的木门合上,阿莱德被门所遮挡掩盖,于谢利·加西亚视线中消失不见。
唔,怎麽说呢,年轻人有干劲和热情总归是一件好事。
阿莱德离开后,谢利·加西亚收回了视线,他思考了一下,转而在房间内寻找起可以用以确认日期的物品。
谢利·加西亚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今天是四月九日。
说起来,谢利·加西亚抵达阿塔纳塞城的时间恰到好处,因为大约三日后,城内或许就会有一桩失蹤案发生。
31
三日后。
阿塔纳塞城里的雨一下就接连下了半个多月。
今日,烦人的雨终于稍作停歇,给人以喘息的机会,但天空依旧阴沉。阿莱德出门走在街上时,雨后微凉的风裹挟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
这样恰到好处的凉爽使阿塔纳塞的居民们对雨天的抱怨稍稍少了些,因为工作而忙碌得晕头转向、昏昏沉沉的人们在清风拂过后精神为之一振,连带着工作效率也有所提高。然而这样凉爽的风能给普通人带来心情上的愉悦,却唤不醒一个酒鬼。
当酒鬼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找準酒馆的大门,走到街道上时,明亮的天色让他的眼睛不适应地眯起,他立刻咒骂了几句。
清晨于他人而言,是一日的开始,但对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而言,却是某种狂欢的结束。他满身酒气,东歪西倒地走着,极少有人愿意从酒鬼身边路过,不仅是因为那远远就能嗅见的酒臭味,更是因为酒鬼双眼赤红,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要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
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大多数人都能察觉到其身上所携带的危险性。
远离威胁,是人的本性。
酒鬼像往常一样,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地从街道上走过,他本该就这麽回到家,直至他的身影没入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阴暗的巷子。尽管是在白天,巷子里依旧没什麽光线,巷子两边的房屋耸立着,投下一片阴影,而在房屋的底部,是一连片滑腻的青苔。这是一条几乎没什麽人会经过的巷子,然而酒鬼擡起头时,惺忪的醉眼却瞧见不远处伫立着一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