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疼啊。尤利塞斯想,他仍记得不久前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随着身体知觉一点点恢複,尤利塞斯感知到了剧烈的痛楚,仿佛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尤利塞斯没忍住“嘶”
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该死的阿普顿。尤利塞斯阴沉地想着,他以后绝对要杀了阿普顿那家伙。尤利塞斯冷笑着将这笔账记下,尽管某种意义上,是尤利塞斯亲手造就了这种结果,但尤利塞斯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身上的疼痛令尤利塞斯心情糟糕,毕竟他不喜欢疼痛,也不想忍耐痛楚。尤利塞斯其实生来就是一个娇气的人,可惜他的娇气是不被允许的。如果尤利塞斯像阿普顿一样,出生于一个富贵家庭,自幼备受父母的宠爱,自然会有许多人愿意来包容他这份娇气。可惜尤利塞斯不是,但好在,尤利塞斯并不是白白承受痛苦,这一次,他的豪赌为他换回了巨额的收获。
眼下的房间就是尤利塞斯的“战利品”
之一。
尤利塞斯擡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眼前的房间宽敞、明亮、各类必备设施一应俱全,与尤利塞斯以前所住的房间都不一样,就连尤利塞斯身上盖的被子,都是那麽柔软、舒适,尤利塞斯在上面嗅不见一丝过往常闻到的霉味,被子包裹着他的身体,暖洋洋的,暖意滋润着尤利塞斯伤痕累累的躯体,令他得到了一丝治愈与放松。
以尤利塞斯的身份,原本是住不上条件这麽好的房间的。
将眼前的一切收入眼中,尤利塞斯嘴角有些讥讽的地扬起,可谁叫身份地位极为尊贵的皇太子殿下可怜他这个卑贱的小人物呢?然而可怜归可怜,尤利塞斯却在醒来时,就立刻察觉到谢利·加西亚并不在这间房间里。
这绝非尤利塞斯想得到的结果。
看来皇太子殿下受世人所赞扬的善良也不过如此。
尤利塞斯毫无感恩之心地讥讽谢利·加西亚的虚僞。
不过好在这同样在尤利塞斯的预料之中,毕竟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可怜,他和阿普顿之间的种种矛盾归根结底也只能算得上是“私事”
,谢利·加西亚的身份地位再尊贵,也难以介入这样的私事中。聪明人都该知道,管这样的事吃力又不讨好,容易惹上一身腥。
谢利·加西亚愿意救尤利塞斯就不错了。
但就算如此,尤利塞斯的苦肉计也依旧卓有成效。因为尤利塞斯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谢利·加西亚对他産生了更多的怜悯,在许多爱情故事里,怜悯是爱情的开始,不是吗?
尤利塞斯习惯了去猜测人心,他清楚想让一个见不到几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记住他,并对他産生好感,同情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切入点。
而一个人之所以会去同情另一个人,真的完全源自于善良吗?尤利塞斯没有亲口对谢利·加西亚诉说自己悲惨的遭遇,因为那只会招人烦,尤利塞斯只是请谢利·加西亚看了一出戏,在这出戏里,谢利·加西亚能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思考,这可比尤利塞斯亲口去说的效果好了不止百倍。
上位者的傲慢有时候连自己也不曾察觉,但只要他们站在云端上,看人时,便是从上往下看的。
真要说起来,不是谢利·加西亚救了尤利塞斯,而是尤利塞斯满足了谢利·加西亚的善良。
尤利塞斯嘴角的笑越发讥讽,正当他对谢利·加西亚秉持着刻薄的偏见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再然后,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一头灿烂的金发出现在尤利塞斯眼前。
“……”
这倒是在尤利塞斯的预料之外了。
尤利塞斯的脸就像是被不轻不重打了下,可他是个厚脸皮的家伙,他一点也不会因为对谢利·加西亚的刻薄而感到愧疚,在谢利·加西亚进门的瞬间,尤利塞斯敛起了脸上的笑,他以极快的速度换了一副嘴脸。
于是以谢利·加西亚的视角来看,当他进入房间时,尤利塞斯比预计时间早醒了些。可怜的尤利塞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尽管医师已经为他做了处理,但那些缠上去的绷带或贴上去的纱布却衬尤利塞斯越发苍白和虚弱。听到脚步声,尤利塞斯惊惶地擡起头,他的身体瑟缩着,仿佛一直以来所遭受的糟糕待遇已经让他形成了高度戒备周围的习惯,直到看见来人是谢利·加西亚,尤利塞斯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弛下来,不知是否出于某种最狼狈的姿态被人瞧见的尴尬心理,尤利塞斯看上去似乎不太想面对谢利·加西亚,他有些躲闪地避开了谢利·加西亚的视线,谢利·加西亚见他轻咬着唇,难堪地垂下脑袋。
“……殿下。”
出于礼仪,尤利塞斯轻唤了谢利·加西亚一声,他为无法起身向谢利·加西亚行礼而小声致歉。
谢利·加西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的目光打量着尤利塞斯,自醒来以后,尤利塞斯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越发内敛安静了,谢利·加西亚看着这样沉寂的尤利塞斯,仿佛在看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外表仍旧美丽,但生命力却在逐渐流逝。意识到这一点,谢利·加西亚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抹隐忧,他斟酌着,对尤利塞斯说:“抱歉,尤利塞斯,我没想到你已经醒了。”
先是为自己的突然闯入道歉,谢利·加西亚顿了下,才说:“关于阿普顿的事……”
“涅利已经教训了他。”
涅利·欧文是阿普顿的兄长。
然而这句话说出口以后,谢利·加西亚却又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是多麽苍白,尤利塞斯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仍历历在目,可作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阿普顿所遭受的惩罚却仅仅只是被训斥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