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万渝把几张稿纸递给维舟,上面的内容是根据真实事件记录的一份故事大纲,确切地说应该是类似新闻稿的文章。
这是贺笙给施万渝的原剧本,贺笙已经拿到了原型人物影视化改编的授权,需要编剧完善故事情节。
施万渝最近头都要掉光了,不知道该怎么改编剧情,人物台词倒是好解决,可是他第一次接触悬疑推理这类的题材,对他来说存在一定的难度。何况这是他进入编剧行业的第一份工作,必须认真对待,不能辜负贺笙对他的期待和信任。
“维舟,你给点意见。”
说着,施万渝拿起纸和笔准备做纪录,势必要维舟说出个一二三。
维舟之前就看过新写的片段,心里产生了一些见解,原本就想找时间和好友聊聊。
“真实事件改编成电影,先就比其他虚构故事占优势,很多不可思议或不符合逻辑的情节都有很好的借口去向观众解释,只要有原型在,不管多荒谬的理由都能被大部分人认可,因为多数人不会去考察细节或像记者那样了解真相,所以我建议你,第一版本的剧本可以围绕这个事件放开来写,不过要认定一个正确的方向,避开这类题材最大的弊端,也是很多悬疑剧常犯的错误。”
维舟的语恰到好处,吐字清晰,听上去非常舒服,很容易就把施万渝带进自己的思绪里。
他抢过施万渝手里的笔,有点无语:“别记了,傻不傻。”
施万渝弯起嘴角,露出憨憨的笑:“你接着说,我可愿意听了。”
维舟拿过笔和本,写下几个关键词,依旧用那种宜人的语调道:“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能戏弄观众,尤其是用最低级的手段。”
“我明白你的意思,”
施万渝频频点头,“可是我擅长挖坑,不太会埋坑,有时候埋完了自己觉得很满意,但是拿给旁观者看,获得的评价跟我想象的天差地别。”
“这就是编剧的通病。”
维舟笑起来,面容十分温和,在他温润的注视下可以令人驱散焦躁不安的情绪,愿意听他娓娓道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极有耐心地对施万渝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作为观众,我会把我最抗拒的两点告诉你,像悬疑这类题材的故事,凶手一定要在前半部的剧情里出现,千万别放在后半部分尤其是快结尾了才露面,前面铺垫了一大堆嫌疑人物,最后冒出来一个很突兀的真实凶手,你会被骂死的,这种叙事手法最恶心人,而且会毁了整部电影,不管前面拍的有多好,剧情有多紧凑,结局如果不如人意,那这部片子就是失败的,俗称烂尾。”
维舟接过施万渝递来的冰红茶,抿一口,接着说:“凶手的人物背景也很重要,不可以一笔带过,他的思想,他的生活,他有什么特长和技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想办法让观众得出合理的结论,但要注意一点,绝不能营造出凶手是‘无奈之举’这种现象,不可以让观众对他产生过多的怜悯,这种价值观经不住时间的推敲。”
“你说的凶手先出现,但是结尾揭开迷雾,”
施万渝用大拇指蹭着太阳穴,恨不得把神经抠出来,“这种最难啊,我得掉多少根头才能想出来最巧妙又合理的故事情节。”
“别急,我刚刚说的是第一种走向,你现在拿到的这篇文章更适合第二种走向,”
维舟低眸,又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那就是在剧情的最开始就让观众知道谁是凶手,这样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办案人员跟观众在同一起跑线,知道凶手是谁,第二是办案人员不知道,可以编写追查真相的过程。追凶的情节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编写,你是编剧肯定比我更清楚,但这种走向存在另一个难点,那就是追凶的心路历程,电影需要依靠这种人物的转变和艰难来抓住观众的心理,悬疑的氛围感压低,必须拿别的来补充,这就考验编剧和导演的能力了,当然,演员的表演也非常重要。”
经过维舟推心置腹的一番分析,施万渝的心绪明显比刚才平静不少,似乎有了点思路,思考着说:“其实我也觉得第二种方法更适合,毕竟是真实事件,很多人已经知道答案,要是还藏着掖着就有点故弄玄虚。再说,贺导明确告诉我要围绕真实事件来改编,不能脱离原故事,我觉得他还是想把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出来,这是他的风格。”
维舟表示赞同的点头:“真的想做到最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那你还有很多事要忙。”
施万渝听出话外之音,真诚询问:“你觉得我应该多查查资料?”
“不止查资料,”
维舟说,“你要知道更多的细节,贺笙已经见过人物原型,我觉得你也应该见见,亲自了解绝对要比别人口述获得的感想更多。”
“贺笙也是这么说的。”
施万渝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好像看见了奇迹似的。
每次提起有关贺笙的话题,维舟都愿意延续谈话时间,饶有兴致地问:“你最近有找他聊过吗?”
闻言,施万渝忽然笑了,笑容有点贱兮兮:“他去郊区之前我就找他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