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收继婚,便是女子的丈夫若是死了,这名女子便得嫁给丈夫的儿子,就算这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也得嫁,若是膝下无子,则由丈夫的兄弟、父亲、侄甥接娶。
大余素来推崇礼教,以儒学治世,几乎没有贵女能受得了这样人伦大乱式的婚俗,尤其是嫁给自己亲生儿子这一点,是最为令人无法接受的。
因此,有远嫁过去的贵女,若是生了儿子,甚至会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
有这样多的惨痛下场在前,去阳善和亲,自然就成了大余宗室女最闻之色变的,单是谈到此事,都能把她们吓到脸色发青。
故而,有些宗室若是家中有女,都会提前收个义女在膝下养着,就是以防要去那阳善和亲,圣旨若到,直接送上义女,便可保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像博安侯府这样的外戚,与和亲之事,本是怎么着不搭边的,所以栖桐才会这样忿然不已。
车外,祝金洪亮的声音传进来:“依我看啊,她就是人已经不正常了,现在是做梦都想嫁给主子,什么恶心手段都使得出来,这样的疯女人,不如早些把她给处置了,省得她以后还要作怪。”
栖桐白眼:“处置她?你说得轻巧,她好歹是个公主,哪里是说处置就能处置的?肯定得从长计议。”
说完,他看着沉眸的康子晋,低声问道:“主子可有化解之策了?”
康子晋淡声:“不过换个人选罢了,此事,不难。”
栖桐点点头,可见他仍然浸在思绪中的样子,不禁再度问道:“主子现下,可是在为何事忧心?”
康子晋沉吟半晌,开口说了几件事。
听罢,栖桐惊得张大了嘴:“主子要亲自去求圣上?”
康子晋的眸光格外幽沉:“既然已经在助致弟行事,又岂能永远在幕后?我要入朝堂,自然得在圣上面前露个脸。”
栖桐恍然大悟,又想起后面那件事来:“邓大人那处,倒是不难说动,可皇后娘娘与圣上…能同意么?”
康子晋极其微妙地笑了两声:“堂堂长公主既能冲喜,又为何不能守节?邓大人若有这要求,自也合理得很。圣上,或会怜其女,可皇后娘娘,向来最会权衡利弊了,不是么?”
话语间,康子晋一双瑞凤眼已是冷如寒冰。
是他低估了梁姹,敢算计他的家人,试图威胁他?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
翌日,大内。
入宫觐见的康子晋被梁姹堵在宫道。
她眼里燃着狂热的光,面颊上漾起一片红晕:“表兄是来找我的么?”
康子晋声音冷冽如劈:“臣,为何要寻公主殿下?”
他的眼神沉静犀利,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让梁姹心里好一阵慌乱,她语无伦次地答道:“听闻、听闻妙姐儿要被嫁去阳善和亲,我便想着,表兄当是要入宫来、来寻我问问情况?”
康子晋冷笑:“确实要问,臣倒想问问长公主殿下,妙姐儿与殿下虽不甚亲近,但你二人也是表姐妹,她虽性情顽劣,却也未曾对殿下不敬过,不知殿下,为何要使计坑害她?”
梁姹眸中猛然颤动,被这一通诘问给激得惶惶然,她下意识去否认辩解:“我、我没有,表兄,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男人平直无波的声音:“事已做了,殿下何必狡辩。”
在康子晋锐利黑眸逼压下,梁姹额上逼出涔涔虚汗。
少顷,她把心一横,脱口道:“若是、若是表兄去向母后求娶我,我自有法子,让母后收回成命,再把这和亲人选,改为旁的贵女。”
康子晋目露阴鸷之色:“公主殿下…这是在威胁臣?”
见得他这番神情,梁姹瑟缩了下,把唇都咬得泛了白:“我也不想这样,是表兄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