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不满:“大理寺怎会突然查得这样细致?”
裴隆推测道:“许是二皇子那头…”
梁旻截断他的话,断然否定道:“不可能,此事,那宋琼绝不会允许梁致插手。”
裴隆道:“那,许是圣上突然觉得此事有蹊跷?毕竟岳大人此前在朝臣,颇得交口赞誉。”
梁旻傲睨过来,嘴边撇着一丝嘲笑之意:“那又如何?岳憬入狱这么久了,你可见有谁为他说过半句话?”
裴隆沉吟起来:“前些日子,云武将军递过两回奏章,俱是为岳大人求情之表,且言辞颇为恳切,许是圣上见了那奏章,一时心头起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忧心忡忡:“如今那岳憬已被转监到御史台狱中,那日的当班薄历连着一切证物,也都归了御史台,大理寺那头,怕是再插不上手了,御史台办事向来公禀,老奴只怕若入御史台决断,这纠查…不会善了。”
梁旻烦躁不已,信手从座边握了一把金灿灿的脱手镖。
那镖身是纯金打造,头部,是发着寒光的尖棱,末端,则绑着绡金的绸带。
两个小黄门硬着头皮去端起一盘镖靶,分立两侧,用手托固着那镖靶。
梁旻都没站定,就执起镖剑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向那镖靶投掷去。
一双小黄门吓得面如菜色,生怕那锋利无比的金镖下一刻,就会扎在自己手上,或是身上。
幸好梁旻虽然心情不佳,今日的准头倒是提升了许多,手上的一把掷。完,也没有出现脱镖。
发泄完了,梁旻拍拍手,转身去对裴隆说道:“那便在御史台决断之前,让韦栋来将此事一力承担。”
裴隆很是一惊:“韦大人如何肯?”
梁旻的面色平静如潭:“本殿记得他家中尚有一女?今晚派人去掳走,告知他,他若将这事一力承担,本殿便纳其女为姬妾,他若胆敢咬出本殿…本殿自有父皇护着,左不过是挨几句训,可他那宝贝女儿,就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裴隆直橛橛地,像一根木桩似的呆立着。
梁旻见状,狂肆地笑起来:“怎么?裴监司不忍心?也是,你也膝下有女,自是多有不忍…倒是本殿疏忽了,此事不用你安排,本殿另派人去。”
眼前人虽是在笑,裴隆却明显感觉到,此人的视线很有些阴恻恻,带着令人窒息的威胁之意。
他连忙解释道:“七殿下误会了,此事,老奴稍后便着人去办。”
梁旻颔首:“那便劳驾裴监司了。”
裴隆道过不敢,便领了命准备出去,却在将将转身走了几步之后,被梁旻给叫住了。
梁旻脸上绽出意味深长的笑来,说道:“忘与裴监司说了,本殿前两日去看过灵美人和小皇妹,小娃娃果真一日一个样,她那模样十分可喜,本殿这瞧着,还真与裴监司有两分相似呢。”
“——裴监司何时得了空,也要去灵弗宫瞧瞧小皇妹才是,若有何不便的,尽管与本殿言明,本殿自会替你们安排,保管让你们一家子和乐无忧地相处几个时辰,谁也不会搅扰。”
裴隆瞳孔震颤,听了梁旻这话,一股冷气从脚心往上直冲。
他低声道:“老奴…谢七殿下。体恤。”
梁旻摆摆手:“去罢,记得做隐蔽些。”
出了瞻华宫,裴隆攥紧了手,哪怕是修得极平的甲缘,也深深陷入肉中,荒唐往事一霎间,涌满他的胸膛。
想他十三岁入宫,二十载宫掖生活,一路从普普通通的小黄门,到进通进司做了监官,向来都是持盈守虚、谨言慎行。哪怕是在后宫当差时,皇后娘娘以利诱之,他也不动如山,就算是次年,他在新入的宫女中,见了曾与自己定过亲的灵儿,也没想过要与她再续前缘。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并非是没有感情,而是他彼时已成一介阉人,在世间本就受尽白眼,遭人蔑视,就算是有朝一日出了宫,出注定给不了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