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渊听出她语气质疑,轻笑著道:“不太会,不过无趣的话,不是刚好催困。”
李姝菀静默片刻,道:“那和我讲讲你在西北的事吧。”
李奉渊没想到她会这麽说,西北那几年,他不是在打仗,便是在养伤,并没多少欢声笑语可以讲给她听。
他正思索著要讲什麽趣事,忽然察觉一隻手轻轻抚上瞭他的左腿。
李姝菀隔著裤子触碰著他膝盖上方的伤疤,声音低若耳语:“我想知道这儿是怎麽伤的。”
怎麽会跛……
热意从眼底升起,李姝菀紧紧闭著眼,纤细的手掌轻轻盖住他腿上,而李奉渊的掌还抚在她肩胛骨处。
寂静深夜裡,二人宛如依偎著互相舔舐陈旧伤口的两隻兽。
李奉渊一时没有开口,这件事他并不想说给她听。
可有些事隻能瞒一时,久瞭,便会长成病根,扎根心裡,叫人生痛。
他沉默瞭好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那是一个寒冷的春日……”
番外三信
盛齐四十三年,初春。
周荣一行人带著伤重的李奉渊和奴隶男孩离开商人营地后,披星戴月赶往大军驻扎的营地。
大漠无边,望不到头。路途中,李奉渊时而昏睡时而清醒,隻要他一闭上眼,周荣便吓得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他就这麽亡命途中。
直到一行人回到军营,周荣将吊著半条命的李奉渊交到常安手裡,才稍微松瞭口气。
常安在军中多年,见惯瞭重病伤患,然而瞧见重伤之下还勉力维著两分清醒的李奉渊,仍不由得有几分惊讶。
大漠残阳将落,营帐中烛火明亮。衆人听常安的吩咐将李奉渊置于矮榻上,褪下瞭他一身髒污的衣裳。
常安坐在榻边,替李奉渊擦拭过身体,迅速细致地处理过他身上轻重不一的伤口,而后从自己的医箱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
烛灯下,银白色刀刃反射出亮光,不像是救人之物,倒像是杀人所用。
周荣站在一旁,担忧地皱紧瞭眉头,他看见常安手中稳稳握著的刀,愣瞭一下:“常先生,这是?”
常安神色严肃,隻道瞭两字:“治腿。”
他看瞭眼李奉渊肿胀的、被箭刃贯穿的左膝,在明亮的烛火上缓慢燎过刀身。
李奉渊尚清醒著,他平躺榻上,望著帐顶,听见常安的话后,动瞭动眼珠,扫过常安手裡的刀。
常安看他一眼,取过一块用软佈包著的木片,送到他嘴边:“侯爷。”
李奉渊清楚自己的伤势,俨然也知道常安想做什麽。
他没有说话,张嘴咬住木片,闭上瞭眼。
周荣这时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李奉渊这腿长安打算怎麽治,他咽瞭咽喉咙,声音有点颤:“常先生,这开不得玩笑,没有别的法子瞭吗?”
“箭穿肉骨,骨头碎裂在肉裡,这条腿侯爷若还想走,隻有这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