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笑了笑:“既然少爷没法子推脱,那就纳罢。”
“啊,连你也这么说?!”
温大少更加委屈了,“少爷我的贞操只想留给诗情一个人呐!”
画意又好笑又红了脸:“少爷纳了她们不见得就非得……同房啊。”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
温大少也笑了,“只是那两个丫头若来了咱们的院子,一来咱们很多事办起来颇不方便,二来呢,我怕她们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们两个。她们来了毕竟就是姨娘,而你们也只是丫头,总得听她们的吩咐,这一点我最放心不下。”
“那……少爷可有了对策了么?”
画意问。“对策嘛,倒是有一个,”
温大少笑得很是暧昧,瞟了诗情一眼,“既可以让我理直气壮地不去她们两个的屋子也可以保证你们两个在我不在的时候不被欺负,那就是——我在收她们两个之前先把诗情纳了,如此每天待在诗情身边,就可以把老爷子那里对付过去,且我不在的时候,那两人也不敢来欺负画意——到时候画意就去伺候诗情好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先纳诗情的话她们也不敢造次,如何呢?”
“不行。”
诗情淡淡一句抛过去,一点不给温大少情面。温大少悄悄冲画意使了个眼色,画意心中好笑,面上则不露声色,只道:“左右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办法总会有的,一时想不到也不必勉强。少爷该去前厅用晚膳了。”
温大少装模作样将头一点:“也罢,急也急不来,待我回来再说罢。”
说着便叫了琴语和棋声跟去前厅伺候,房里只剩下诗情和画意。画意歪着头看向诗情,诗情只瞥了一眼过来,淡淡道了句:“你这丫头少打我的主意。”
画意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半仰着脸儿望住诗情:“大丈夫欲成大事不拘小节,你连这点都做不到,还盗的什么宝?”
诗情——明月夜哼了一声,双臂在胸前一抱:“我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只是个贼而已,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盗宝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哦,那好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画意低头看着自己绣花鞋的鞋尖,“我用其它的法子去解决,只是话要说在前头:你不许反对,不许插手。”
“什么法子?”
明月夜问。“与你无关。”
画意起身出门去了。待温大少回来之后,画意同他两个躲进房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明月夜在外面怎么运功也是听不到里面动静,心道心儿那个臭丫头,指定是用笔在纸上写字来防他偷听呢!也罢,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能整出什么花样儿来!次日一早,便见温大少叫了一干下人来打扫东厢房,家具去叫人到帐上领了银子买新的,摆设被褥窗纱帐子等也让人到库里领了新的来换上,明月夜知道这是心儿出的鬼主意——嘿!他偏就是不问,且看谁先沉不住气!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两个裁缝,说是要给准新姨娘量身做衣服,明月夜不由纳闷儿,新姨娘不是在姜氏那里么,这两个裁缝昏了头了跑到白梅院来?却见温大少正好从屋里出来,见了裁缝便一招手:“来罢,等着你们呢。”
明月夜便跟了裁缝进屋,却见心儿正在屋里站着,脸庞微微泛着红,温大少朝她一指:“量罢,仔细着些,要是做出来不合身且看本少爷不砸了你们的招牌!”
两个裁缝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不敢不敢,小的定当竭尽全力,让新姨奶奶穿得舒服又合体!”
——什么?!心儿要做新姨娘?!明月夜直气得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把这丫头提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胡闹!简直是胡闹!这个臭丫头!她她她——为了这个姓温的混小子居然——居然连名声都不顾了!逼良为妾眼见明月夜在这儿双目喷火,温大少和画意两个只作未见,一个含着羞任那裁缝量着尺寸,另一个便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直到尺寸量毕,温大少伸出一只手去摸向画意脸蛋儿,满脸疼惜地道:“辛苦你了画意,爷不会亏待你的……”
——好好好!这个臭丫头胳膊肘朝外拐!——想嫁就嫁罢!老子不管了!明月夜转身大步地出了这屋子,回到丫头们住的厢房,一屁股坐到床沿儿上只管生气,一时听得脚步声到门口,而后推门进来,见是温大少,笑着向他道:“诗情傻丫头,躲在房里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帮画意准备准备,今晚便要设宴正式纳她了呢。”
“今晚?!”
明月夜扭头瞪过去,“怎么这么急?!”
“不急些太太那两个丫头后天就要进门儿了。”
温大少笑得理直气壮。——心儿——臭丫头!你这是逼我呢?!明月夜气得险些就在床上坐化飞升,好容易压住火,跳起来便往外走,才经过温大少面前,忽被温大少一把抓住胳膊,低下头来望住他,轻声地道:“诗情,你当真……不肯嫁我么?现在换人还得及。”
“换人?”
明月夜骤然明白了心儿的鬼主意——这臭丫头知道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委屈地嫁给温大少,她知道他必会为了她而妥协、改变主意不拘一回“小节”
——这臭丫头!太可气了!太可气了!自始至终这小臭妮子就是在算计他!为了这个混蛋小子居然把自个儿哥哥就这么活生生卖了!问世间谁家的妹妹会干出这种事儿来?!明月夜挥开温大少的手径直出了厢房直奔进正房,见心儿那臭妮子正悠哉游哉地负着手立在后窗边上赏院子里的秋海棠,于是二话不说上前狠狠照着那小屁股来了一下子,直把心儿疼得跳了一下,回过眸来怒冲冲地瞪向他,明月夜率先一伸手盖住心儿脑瓜儿顶:“还敢瞪我?!你还敢瞪我?!敢情儿是我这家法不灵了?敢情儿是我这哥哥没人愿要了?是不?!”
心儿用力把这手从脑袋上扒拉开,边整理发丝边道:“你怕的什么,反正你是男儿身,又吃不了亏!”
明月夜心道谁说男人和男人就吃不了亏了?!只是这话当然不能同心儿说,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让我嫁——呸,你让我跟他同房,我男扮女装的事铁定会败露,难道你以为他只是单纯同我躺床上睡个觉?!”
心儿被他说得笑出来,红着脸道:“你想法子不让他碰你不就得了?他又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只要你不同意,我想他不会……霸王硬上弓的……嗤……”
说到此处愈发忍不得,捂着嘴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明月夜瞪她:“再笑!……等等!‘霸王硬上弓’这词儿你从哪儿听来的?”
“《诸史杂记》上有这个典故啊。”
心儿眨着眼道。“——不对!那是正经的史事,讲的是个什么将军霸王的事,可这个词这么个用法儿绝不是你一个小小丫头能想出来的!——你是不是偷偷看什么杂书了?!”
明月夜一指点在心儿的鼻尖儿上,表情很是古怪。心儿吓了一跳,猛然间想起脑海里这词儿的由来——都是那本可恶的《蕉窗春情》!脸蛋儿腾地一下子红了,一把拍开明月夜的手,转开身走到椅子上坐下,装着不耐地道:“你胡说什么!正事儿还没商量就乱说些有的没的!”
明月夜歪着头盯着心儿上上下下看了一阵:唔……这丫头真的长大了呵,居然开始对男女之事感到一丝丝好奇了。难道……难道他真得开始为她物色如意郎君了么……“别看了,我有话说。”
心儿瞪了明月夜一眼,收敛心神,“让你嫁……嗯,让你假意给温大少做姨娘,其实另有目的。看得出,他对你当真是一往情深,或许我们恰可利用这一点,让他去套温老爷的话……”
“你让我用美人计?”
明月夜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道。“难道你不想早早拿到宝贝离开这温府?难道你想再扮几个月的丫头?”
心儿挑起秀眉,“这是最快的办法了。你若不愿意,那就我来。”
“去,女孩子家怎能不顾名声!”
明月夜断然反对,“除非你当真想嫁那小子?!”
“咦?我们天生地长、视礼教如无物的明大公子几时也开始拿名声当幌子了?”
心儿似笑非笑地望住明月夜,“打从我们进了这一行,名声就已经被踩在脚下了,哥你难道还指望我们能够清清白白地脱离这个泥沼么?性命和名声哪个重要,你和我不是体会最深刻的么?”
明月夜看着心儿仍显稚嫩的面庞,心中一阵微微的痛。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妹妹可以吃香喝辣住安逸的宅子,自己的妹妹就要在这样小的年纪同自己出生入死做些下九流的勾当?!为什么别人的妹妹可以同喜欢的男人相恋、成亲、生子,自己的妹妹却连喜欢一个男人都不敢说出口?!当别人的妹妹还在想着明天穿哪件裙子用哪样香粉的时候,自己的妹妹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对付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豺狼虎豹!这世上的事有多么的不公平呢!明月夜走过去,将心儿从椅子上拉起来搂进怀里——他发誓,他一定要让心儿过上最好的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喜欢哪个男人就把哪个男人要到手!为此,他连死都不会在乎,更何况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