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安心在床上睡了,陆冬也跟完成任务了似的,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秦淮对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半点想要客气一下的兴致也提不起来。不过虽然如此,他也尽了一下场面上的礼仪,在对方临走时留了一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要不喝口水再走吧?”
陆冬倒是比他更加干脆,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婉拒了。
一楼大门打开又关上,家里终于再次静了下来。秦淮跑到落地窗边,躲在窗帘后偷偷摸摸望了半天,直到陆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这才关了主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去。
喝酒醉成烂泥的人有多难照顾,他再清楚不过——若是酒品好一点,比如他那个从前总是有应酬的舅舅,喝晕了顶多说几句胡话,说完就睡,也算安静;要是酒品差一点,比如他大学时的某个舍友,喝上头了能举着酒瓶子大叫不止,甚至声称自己是秦始皇,要爬到阳台栏杆上俯瞰他的江山,真是把宿舍里剩下几个人吓得不轻,结果拉拉扯扯半天,这秦始皇胃一翻腾,还“嗷”
地一声,把地板吐了个惨不忍睹。
虽然从没见过枭遥的醉态,但看他平时的样子,秦淮还是比较放心的,至少应该不会像他一样变成小蝴蝶——秦淮曾有一次贪杯,第二天在自己的手机里发现了自己安安静静披着被单飞来飞去的视频。
“淮……”
刚走到二楼,就听见枭遥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秦淮怕他是觉得难受,连忙蹲到床边,看对方似乎不是想吐,这才用手背贴了贴枭遥发烫的脸颊,低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像是下意识的行为一般,枭遥抓住秦淮的手,在脸上轻轻蹭了两下。秦淮一瞬间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
枭遥嘀嘀咕咕地念着:“鞋……”
闻言,秦淮扭头看了一眼枭遥的脚。方才着急,倒确实没来得及给他换鞋。
“这时候了还想着这个,自己起来换,谁惯着你。”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秦淮却还是挪了几步过去,帮枭遥把室外鞋脱下来了。
“你的拖鞋在楼下,醒了自己去穿,”
秦淮用膝盖顶了一下枭遥的脚尖,虽然知道这人这会儿听不进去,但他还是自顾自说道,“别指望我。”
枭遥却还是在念叨:“鞋……”
这下秦淮不明白了。他走上前去,重新在床边蹲下,用手指戳了戳枭遥的脑袋,问他:“鞋子已经帮你脱了,你还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枭遥蛄蛹着坐起身来,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半晌,他的视线定在秦淮的脸上,接着,伸出手,“啪”
地一下,一左一右捧住了秦淮的脸。
不知道这家伙是喝多了还是故意的,这一下的力气还不小,秦淮感觉自己左右脸都快麻了,片刻之后才火辣辣地疼。他瞪着一双眼,刚要把枭遥粘在他脸上的两只手掰开,就听见面前这醉鬼口齿不清地讲:“淮淮穿鞋……不穿……着凉……”
秦淮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连视线都难以聚焦却还想着他会不会着凉的人,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哪有人喝成这样了却满脑子还想着另一个人呢?秦淮顿时成了一只熄了火的小鹌鹑,连作都作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干呕声,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似的,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秦淮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另一个醉鬼,于是“腾”
地一下站起身来,离开房间之前还不忘拍拍枭遥的脑袋,当作安抚。
查燃的状态比枭遥要差得多,几乎可以用“昏天黑地”
这个词来形容,虽然没跟秦淮认识的那个秦始皇一样吐得到处都是,但看她这紧闭着嘴生生硬憋的模样,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秦淮又是给她递垃圾桶又是倒水,跑上跑下折腾了好一阵,查燃这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吐完睡了。
今晚出的意外状况实在是太多,秦淮本还打算等枭遥回来就收拾收拾睡了的,这会儿倒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安顿好查燃,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这才重新回到枭遥的房间。
可是一进门,床上空空的,枭遥并不在。
秦淮顿时傻眼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唤,再往里走两步,就听见衣柜里窸窸窣窣的。他轻手轻脚过去,才发现枭遥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衣柜里去了,正抱着枕头在里面打呼。秦淮一眼就认出来,他抱的这个枕头正是自己下午在衣柜里睡觉的时候枕过的那个,枭遥他们回来得突然,他就没顾上物归原位。
秦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拉枭遥,道:“别睡这里。”
枭遥不情不愿地扭了两下,挣开了。
他喝多了酒,身上的装束本就有些凌乱,这会儿再一挪蹭,就显得更狼狈了——因为衣柜里空间狭小,他挤进去时大概也没注意,衣服下摆都皱巴巴地卷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紧实的腰线,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鼻梁上的眼镜更是已经歪得不成样子,感觉再稍稍一动,鼻托就能戳到眉毛上去。秦淮看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虽然枭遥偶尔也有不修边幅的时候,可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几回,真要想一想,曾经学生时代时倒还是有些这方面的印象。秦淮再次伸手过去拽他的胳膊,很有耐心地劝着:“缩这里面太难受了,去床上睡。”
枭遥还是不听,眼皮一抬,那一双眼忽然盯住他。秦淮被他盯得有点莫名其妙,下一秒,便猝不及防被拉了过去。
空间狭小,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秦淮一下没稳住重心,慌忙出手撑住柜壁,却还是难以避免地与枭遥贴近到一个暧昧的位置。他几乎能从自己的腹部感受到身下枭遥呼吸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