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坐在床边。
“嗯。还有嚼子今儿说那话,他他妈什么意思啊!”
说到这儿,我的不爽成了极度烦闷,白天小心翼翼问了嚼子一句他和川儿的问题,结果这孙子竟然说什么他也要搬出去了!“搬吧,都搬走,走了清净!”
“这话,你下午说了一遍了。”
林强叹了口气,然后干脆一翻身爬上床,我看着他挺麻利的掀被子躺下,等着他下面的话,却只等来了一段挺长时间的沉默。
“哎。”
叫了他一声,我像是把自己给气乐了一般突发奇想的开口,“要不,再过些日子,我也搬出去得了。”
“啊?”
这回他出声了,猛侧过脸瞧着我,他在看到我脸上的上扬线条时无奈的苦笑,“你又拿我打镲……”
“这屋就咱俩,那你说我还能拿谁打镲?”
很是理所当然的冲他挑高眉梢,我撇嘴。
“哎——得,得。”
长长的吁了口气,林强认命了似的点着头,他那样子挺可笑,也添了不少傻气。
那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他们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终于控制不住问了出来。
“谁知道呢……你不是问了嘛,他们俩不是都不说嘛。”
“要不说呢……放着踏实日子不过。”
揉了揉眼角,我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慢慢躺好,“我是没辙了,他们俩的事儿他们俩瞅着办吧。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它去吧。”
林强接走了我的话尾。
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之内,我都不曾去过川儿和嚼子各自的新家。我总觉着,他们俩新买的,只是两所房子,是钢筋混凝土搭建的鸽子窝,那不叫家,那没有家的感觉。
可能我真的是个念旧的人,贪恋四合院便是个铁板钢证了,其实不仅是四合院,我更贪恋的是右安门的筒院儿,那些东倒西歪的破落屋子,那狭窄到根本不能说是院子的院子,那些似搭乱建的小厨房和煤棚子,那些寄生在这样的院落里的花花草草一树一木……
是,我是说过右安门早就该拆了,早就该改建了。可我骨子里还是惦念着那个我长大的地方,头前儿去过一次东头条,那是在北京办奥运之前,甭说什么绿化带和柏油路了,单是以前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气息我都再也无从查找。北京变了,换了一身非驴非马不中不洋的行头,就像是趿拉着片儿铲却一身西服的农民企业家一样,你不知道他究竟是想保留传统,还是想追求现代。
于是,在北京朝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变化时,我这个北京的孩子长大了,成年了,学会评价了,学会指点生我养我的这个城市越来越多的,令我不能接受的所谓“改观”
了。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永远这样好,是不可能了,我很清楚,我心里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