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诸人静静排在人群中,将要排到时,却忽听身后飒沓马蹄声传来,闻蹄声便知是神骏。不知是哪家公子或是南北军的将官?
杨枝并无多事的闲心,然那马蹄声到了她的车旁却停了下来:“杨主事。”
杨枝微微一惊,掀开车帘:“江大人。”
江令筹一袭深红骑装,高坐马头,唇边噙着点笑,在半眀半晦的天光中直似撕开乌云的日辉:“兵部有点事也要下江州,本官与杨主事同路,不如结伴而行。”
杨枝怔了怔——兵部?兵部为何也要去江州?思忖间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另一人上:“申公,你怎么……”
江令筹身后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面目清朗端正,带着一丝深沉,正是燕归楼的申冬青。
申冬青抱手道:“杨大人,殿下命我来保护大人。殿下说了,谢家的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顾忌他。”
片刻前的惊愕渐渐消化,杨枝微微一笑:“如此,有劳申公。”
“大人言重。”
这两句话的工夫,江令筹已催马到了前头,嘴皮子都未动,排在前面的人群便如流水般散开——军中无人不识江家郎,守门的卫兵上值头天的任务,便是熟悉京中要员大员的长相。
杨枝自帘外望去,那一袭红衣身姿劲拔,饶是没有一句话,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也尽显无疑。
微风拂起深红的衫摆,初晨的第一缕日光洒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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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申二人骑马,杨枝坐车,因快马加鞭,第三日傍晚便到了豫州地界,诸人找了一家驿站休息。杨枝在赶路的这几日,已抽空将那仕子案的卷宗看了,这晚因推敲那当中关节,睡得比较晚,走到窗边,却听见院中传来女人的呜咽声,以及夹杂在这呜咽当中的训斥。
“回家去!我去办案,又不是出去玩!”
是江令筹的声音,训斥中带着一丝烦躁。
什么人能惹的江公子这般烦躁还不动手的?
杨枝有些好奇,推门出去。他们住的是一座二层的小院,杨枝歇在二楼,那声音是从底下的院心传来的。
“办什么案,你又几时办成什么案子了!”
那女子竟然丝毫不惧,一边呜咽一边反唇相讥:“你还不是想逃出京城脱开爹爹的掌控!”
爹爹?
杨枝眉头一皱,漆黑的院落中只能觑见一个瘦小的影子,仆从打扮。略一思忖,当即下了楼。
有一人已比她先到了,站在江令筹身侧,不知是路过撞见还是别的什么,一脸想退却不敢退的无奈。“你,你别走,你给我评评理!”
评理?评哪门子理?他一个下人哪敢给江家三小姐评理?
申冬青一脸不知所措,下一瞬,不知是实在不知说些什么,还是见着她眼泪本能趋使,竟自怀中掏出一块方巾,呆呆递了过去。
江令梓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愣,见他不肯帮自己说话,还莫名其妙拿一条帕子来羞辱自己,旋即愤道:“什么破帕子也敢给本小姐,脏死了!”
“江令梓!”
江令筹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旁人,他赏一个耳刮子都是轻的,只是……这是他从小惯到大的小妹,平时爹爹罚跪半天他都不舍得的小妹。
半晌,终只是冷冷瞪她一眼,转身就走,走时还不忘拽过身旁一脸挫败茫然的申冬青:“别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有本事逃出来,有本事自己活下去啊,跟着我算什么本事!”
江令梓立刻扯开嗓子哭了开来。
申冬青已被江令筹拖到阶前的步子顿了一顿,下一息,却被江令筹半拉半拽着搡进了屋。
江令梓从指缝间瞥见哥哥头都未回,止了哭:“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臭纨绔能活下来,本小姐怎么不能,谁稀罕你!”
一转身却见身后还立着个人,身形比自己高出半头,但十分瘦弱,一身莲青色男子常服。“你是谁!胆敢偷听本小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