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正经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回答,越发慈蔼:“摄政王府的老王妃要赏你,你却推拒。可知过了今日,就没门槛了?”
在知知心里,老夫人虽然柔和,但从来一字千钧,今次也不例外。
她确实有所愿,有所求的。为此,甚至宁愿不要戴在手上的漂亮红芙蓉镯子。
被老夫人三言两语挑动,知知就那么地想起了鼠蚁横行的湿冷牢狱。听说在里头能有张破草席子作床都算不错的,吃的都是馊了的饭菜。
她阿爹一到日落便早早沐洗就寝,平日那么爱睡觉的一个人,没了合心的枕榻,怎么熬得过来?
还有她阿娘,入了秋便近严冬,浣衣局的水一定越来越冷……他们一定比她苦很多。
知知眼中蓄起了薄泪,不敢抬头,深深再拜:“我、知知,想求您,若真的可以,知知求您给我阿爹的案子一个重审的机会,阿爹他……”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有些不敢说出那个冤字,她听说过的,往往喊冤的越激愤,打压的便越很。
可阿爹就是冤枉的呀,她凭什么不能?
“阿爹他真的是冤枉的,除此之外,知知别无所求!”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听知知这样坚定地说话,以往她总是柔柔怯怯,好似风一吹便要擘絮似的飞散。
老夫人也想到过,知知会有这个要求。知知有孝心,她看在眼里。当然也想过,知知会否只是要求提拔做个一等丫头,那便忒没志气了;再大胆些,脱去奴籍,那她倒是直接可以轻松允了。
至于这个重审,说费力也不费力,确是最最正中老夫人下怀的。
“只重审,不必脱罪?”
老夫人故意问。
“要的……但老夫人您与那些大人们必定明鉴,阿爹若有罪,知知岂敢要求歪曲事实,阿爹若没有罪,那么重审一定能为阿爹洗冤脱罪。”
知知此刻调理清晰,滴水不漏,险教老夫人以为她从前都是在装傻卖痴了。
老夫人道:“我确实可以应你,不过朝堂之事,我妇道人家说了不算数。”
一番话惹得知知又是喜又是疑,想讨个准信,便扑闪着翘睫,眨动着乌晶晶的、杏核似的眼儿,憧憬着问:“那您是愿意帮忙了……?”
老夫人一阵心软,笑道:“我愿意可帮不了什么忙,你得自个儿去求了长陵同意。”
长陵是摄政王的字,知知身子一震,不懂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小小罪婢,如何能去求殿下呢,殿下又能同意吗?
知知用她所能之极,竭力转着脑筋。
便知此时,知知听见——
“母亲在说什么。”
一道清凌凌的男声就那么猝然落在她的身后。
与霜天的西风一同,吹的知知脊背一寒,思绪也七零八碎了。
知知看见,一众仆奴都躬身敛色,仿佛周遭都冻寂下来,只有老夫人眯了笑眼,冲着那声音招招手。
知知此刻不能转身行礼,只能把头埋到了地上,搂着沉甸甸的匣子的手越发使力。她知道,大约是殿下回来了。
玄黑的皂靴便就这么携着二两西风从她身侧经过,以知知匍匐的视角,只能看到锦袍上玄奥莫测的蟒纹。
知知满脑子都已是:这是能救她爹的人,她得想法子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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