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蔷薇水真是用木桶装的?”
盛烟一脸的好奇,他一直翻阅《普泽香谱》上册,觉得有些奇怪,蔷薇水似乎是从缶中倒出来的。
龙碧升的手指放在锦香囊上,稍稍摇了摇香囊下坠着的流苏,眸子里像是流动着一层层的琉璃光,“其实不是,蔷薇水并非直接装在木桶里的。不过是因为大食距离我们天翔国遥远,未免里面的琉璃瓶或缶碎裂,才套上木桶在外,并用蜡封上,又用草绳捆好。”
原来如此,这么说蔷薇水原本是盛在琉璃瓶里或缶的,那制出蔷薇水是不是也要用琉璃瓶呢?盛烟恍然地点点头,不知觉皱起眉,去没发觉对面的龙碧升正盯着自己看。
“二哥哥,那你试着做过蔷薇水么?”
盛烟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
龙碧升抿嘴笑了笑,手指粘着那个锦香囊不松,眼梢上挑,“十弟,这可是秘密。”
也对哦,他还没资格进焚香台,依照龙家家规,未经过大老爷允许,龙家子嗣照道理是不准私下授受制香技艺的。二哥哥已经有意无意对他说了不少常识,再说,只怕不妥了。
“不过如果你能闻出,我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我可以把这个秘密变成你和我二人的秘密。”
龙碧升边说,边把手指间的锦香囊又抖了抖。
从刚才二哥哥就在摆弄这个锦囊了,是他做出了什么新香片?盛烟托腮望过去。
就见这只锦香囊绣着百鸟图,金丝银丝勾勒出鸟的羽毛,很是精细,凑近跟前耸耸鼻子,盛烟禁不住一愣,“原来我刚才闻到的就你香囊的香气,不同一般香片香丸香饼子的香,是好别致的香啊!”
龙碧升顿时笑开了眉眼来,把它取下来给他仔细闻,“闻的出是什么味道么?”
盛烟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入肺腑,就觉得有股清新的蔷薇香在胸腔里涤荡,然而……另有一股沉郁的香氛压制其上,增添了蔷薇的清香不说,还更加悠长的回味,绵绵长长。
“有蔷薇!”
不过若不是他昨夜分辨了一夜的蔷薇花,他还不定这么快能闻出来。
“嗯,是蔷薇香,不过我没用蔷薇花,主香料你可没猜出来。”
略显得意地扬了扬脖子,龙碧升露出一截白鹅白的修长脖颈。
盛烟这下皱起眉头,“二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成,这样好了,我把这香囊借给你几日,等你猜中了答案,我便告诉于你。”
龙碧升笑着敲了他的脑门一下,又问:“上回我布置给你的功课,背熟了吗?”
摸了摸额头,盛烟一双眼胶着在二哥哥递过来的锦香囊上,格外小心地挂在腰间,才微笑地仰起脸道:“嗯,背熟了!我还找到了“焚香七要”
的出处呢。”
“哦,那你依次说与我听。”
见他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龙碧升也是满眼的笑意盈然。
“明人高濂在《遵生八笺》卷十五里提出了焚香的七个要点,这便是“焚香七要”
。这七件物品分别时香炉、香合(盒)、炉灰、香炭墼、隔火砂片,还有灵灰和匙箸……灵灰应该就是事先制好的霜白香灰,隔火砂片是用来搁香丸香饼子用的,对不对?”
回顾着书上的文字,盛烟说来也条理清楚得当。
龙碧升点头一笑,“那……匙箸是用来做什么的?”
“嗯,应该是……用以拨弄香炭墼的吧。”
这点他倒是看漏了,盛烟也就随口一猜。
不料倒让他猜对了,就见二哥哥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跟着挑起他细长的发丝在指尖绕了绕,说:“你还算用功,那,今天的功课就简单些吧……回去把这七件东西的种类数一数,一一罗列在纸上,理当不难,嗯?”
什么啊,这还不难?!《普泽香谱》上册里提到的各式各样的香炉就不下几百种了,更何况是……但盛烟看到二哥哥潋滟的眼眸冲自己眨呀眨,一个“不”
字硬是没能说出口。
唉,晚上和小乞丐说好,做蔷薇水试试看的……这下,我岂不要熬通宵?
盛烟苦哈哈地送走了龙碧升,僵着一张脸回到屋内,找了个借口让杏儿和馨儿去找小厮整理后院的杂草,就趴在桌上开始看书。
《普泽香谱》上册共几百页,但凡遇上需要记录的他就赶紧在宣纸上写下,一张小脸认真静肃,细细看来倒比过去多了一些红润,这气色是愈发的好了。
窗外,杏儿和馨儿就在那里弯腰苦干,馨儿两手割草,还小声嘀咕:“小主子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竟是拿出好大的少爷架子。”
杏儿轻轻瞪了馨儿一眼,道:“小主子也是主子,你该庆幸我们不是被送到了六少爷那里,昨儿个夜里……我可是又听见晓红在墙根下哭。”
“说的是,我们小主子虽不得势,但……对我们还是不错的。”
想起昨晚十少爷赏给自己的那碗杏仁粥,馨儿天真莞尔。
看了不谙世事的妹妹一眼,杏儿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愿十少爷一直安安分分,她们尽心尽力好生服侍他,才是老天保佑谢天谢地啊。
夜里,盛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小乞丐出现之前把二哥哥交代的功课做完了,方才累得连晚膳都没吃饱,这会儿摸摸肚子,饿扁了!
等到小乞丐一露面,盛烟拉着他就往后院的小厨房跑,让他抱着一包袱的蔷薇花,自己手上拿着瓷盒和瓷瓶各一个。
在厨房找了找,发现还有一碗剩饭,盛烟狼吞虎咽地吃了,看得小乞丐两眼发直,还忿忿然起来。
“怎么,龙家少爷还不管吃饱饭哪?”
他就算一日三餐不定时,也没有这样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