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来,只淡淡地回答道,“裕亲王性子沉稳,又是朕的兄长,论身份论资历,倒也当得此任,只不过裕亲王往昔未曾带过兵,略有些经验不足。”
反正无论是谁,康熙都会挑出毛病来,胤礽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干脆顺着他的心意道,“其实臣还有一人选,只不知皇父的意思如何。”
康熙见胤礽面露犹豫之色,心里倒是好奇,“太子但说无妨。”
“臣以为,噶尔丹的骑兵虽然来势汹汹,但实则补给不足,又兼连年征战,兵疲马累。我大清朝休养多年,又有精良火器,本就占了上风。当以雷霆手段,出其不意,将其一举消灭。”
胤礽咽了口唾沫,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康熙的表情,见他并未露出不耐才继续说道,“是以,臣恳请皇父御驾亲征,以扬我大清君威,鼓舞士气,务必一举将噶尔丹歼灭。”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胤褆的反对最为激烈,听了胤礽这话,他便站出来说道,“古人云,天子之躯,坐不垂堂。皇父乃千金之躯,怎可深入险境,若有闪失,臣等又该如何?”
胤褆一边说着,一边不怀好意的看了胤礽一眼。
这种时候,太子撺掇着帝王亲征,这里面的意味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康熙自然看出了胤褆的意思,虽说他早已做了亲征的打算,可被胤褆这么一说,他亦有些害怕起来,难不成胤礽当真希望自己战死在外面,好让他继承皇位?单这样想想,康熙心中便是一阵疼,这天下,难不成当真比他这个皇阿玛还要重要?
听胤褆不怀好意的暗示,胤礽暗自苦笑,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便等不下去,要通过这种方式继承皇位了啊。这胤褆怎地越发敏感过了头,他本以为康熙该是懂得,谁料一抬头,便发现那人眼里露出的一丝迟疑的目光,立时气结。
“大清朝如今兵强马壮人才辈出又兼备火气之利,而那噶尔丹不过仗着驼城之阵,只需用对了战法,便可一击而溃。这战事还未开始,大阿哥便如此瞻前顾后,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
胤礽见此,淡淡说道,将话讥讽回去,让胤褆一噎,方要反驳,便被康熙打断。
“好了好了,不必争了。此事还需再行议过。朕乏了,今日先到这儿,你们回去以后,每人写一个亲征的呈条递上来。”
众人见此,皆行礼退下。
胤礽拢好袖子,慢慢吞吞走在后面,和索额图一道出了正大光明殿的大门。
“本宫上回与索相所说之事,索相可还记得?”
胤礽见索额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心下却是不耐,率先与索额图道。
索额图先是一愣,随后才想了起来,说道,“臣谨记太子的教诲,已将毓庆宫一切用度及太子车架器物按长皇子的制度进行了少许削减,绝不会再有之前的那般情况。”
想到之前他偷偷将胤礽的一应用度尽数按照康熙的用度来供,让胤礽打发雷霆,差点当场和他翻脸,索额图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胤礽平素里性子也算个张扬的,常有些我行我素的事,只是对这“合身份”
之事,莫名的执着,只稍有逾距,便会厉声制止。
只是……这些,可都是康熙私下里暗示让他这样做的,如今全被胤礽撤了下来,回头可别让皇上以为,他这个做叔公的,还刻薄自己的外孙啊。
“如此便好。”
胤礽轻叹了口气,“叔公可能以为本宫过于拘谨,只你需记得,如今你与本宫皆是站在高处,下面到处都是等着咱们摔跤的人。自明珠党落败,这朝中几乎无人可与你抗衡,若不小心行事,日后皇阿玛当真下了狠心,恐怕便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看着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索额图心中一凛,低声应了。
如今胤礽已然退去了往日还略微带着点的孩子气,彻底长成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此时略带严肃的神色,举手投足间竟全是帝王的气象。
这般的气魄,自己又何必怕胤褆那小子抢了胤礽的位置呢?
索额图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着,便听到身后有人疾步走来,正是李德全。
“给索大人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德全满面笑容地行了礼,随后才说道,“太子殿下,皇上召您先别急的着走,往南书房去一趟。”
胤礽挑了挑眉,大约知道那人要说什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和索额图道别,往回走去。
南书房里,康熙见胤礽来了,便将一个折子递给他。胤礽仔细看过,说道,“张英说的倒是有理,其实儿臣也以为,此次皇阿玛不可以身犯险。”
康熙微微一愣,狐疑道,“那你方才又为何要提出亲征之事?”
“那是因为,儿臣知道,皇阿玛已经决定的事,儿臣是拦不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做这个出头的,也好便宜皇阿玛行事。”
胤礽笑道,心下却是想,若不让他亲征,自己又去哪里再寻个这般好的救驾机会?
“你倒是会讨巧。”
康熙听罢,也是微微一笑,随后却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认为,此次大清朝赢不了吗?”
胤礽摇摇头,说道,“儿臣以为,此役必胜,只极有可能损伤过大,皇阿玛实在没必要犯险。自古以来,帝王亲征不过两种情况。其一,是国将不国,万不得已,只好亲征。其二则是此战必胜,帝王为显示其功勋,所以亲征。而皇阿玛两样均不沾,实在没必要去这一趟。”
还有一点,胤礽没说。私心里,胤礽也是不希望康熙再受这疟疾之苦的,何况自他重生以后,这原本发生的事虽说大体都没变化的发生了,可谁也不敢说,这其中没有出点差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