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坐在康熙身边,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也跳得厉害,心神不宁的,让康熙频频皱着眉,“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宫殿突然晃动起来,只听见远处一阵阵隆隆巨响,如同一道惊雷落了下来。一瞬间,胤礽几乎以为是错觉,头顶上簌簌落下灰尘,木柱发出被坳断的嘶哑呻吟,他慌乱的抬起头,看到康熙同样惊恐的脸。仿佛只是一瞬,面前的男人冲了下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地朝宫殿外跑去。
一时之间,沙尘飞扬,遮天蔽日般得从天上倾泻下来。地面如同翻滚的沸水起起伏伏,胤礽被康熙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因为波动而挤压变形的宫门如同梦境。哀嚎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却远远没有扶在他腰间的那双手来的真实。
胤礽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他自己已经站到了毓庆宫的花园里,康熙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边,一只手仍按在他的肩膀上。几个侍卫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朝着东方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花园里一座假山压倒了一个太监,很快形成一片血泊。毓庆宫刚刚休整完毕,却也塌了大半,周围到处都是哀嚎声,遥遥地,还能闻见血腥的气味。
“都给我起来!现在不是磕头的时候!”
康熙呆了半响,便回过神来,大吼道,“李德全,派人去看一眼,乾清宫塌了没,如果没塌,马上派人去通知辅政大臣们,立刻进宫,到南书房面圣!”
“奴才遵旨。”
李德全抹了抹脸颊上的擦伤,匆匆走了。
康熙这才定下神来,回头抱起胤礽,他的手微微发着颤,身上还沾着尘土,眼神却满是帝王的霸气和坚定神色。
“保成,怕不怕?”
“父皇不怕,保成就不怕。”
胤礽亦是浑身发颤,他终于记起自己为何会心神不宁。上辈子,这场天灾在他年少的记忆里留下了足够血腥的记忆,虽然经年日久,渐渐模糊,但下意识的,他仍然会因此心慌意乱。
“好,你现在,带着侍卫去慈宁宫,保护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吗?”
康熙咽了口唾沫,在胤礽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他的唇上沾了沙子,微微有些咯人,可是胤礽却突然觉得心静了下来。
年幼的皇子镇定地点点头,朝地上那几个吓瘫了的侍卫挥挥手,道:“现在,你们几个随本宫一起到慈宁宫去!”
五岁的孩子,带着皇家帝王血脉的威严,淡然说道,他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头也不回地朝毓庆宫外走去。
史载: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庚申巳时,地内声响如奔车,如急雷,天昏地暗,房屋倒塌无数,压死人畜甚多,地裂深沟,缝涌黑水甚臭,日夜之间频震,人不敢家居。
这一日,胤礽陪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宿在慈宁宫,到处都是脚步凌乱满面惊恐的宫女太监,胤礽陪太皇太后跪在慈宁宫的佛堂里,日夜诵经,祈祷这场灾难早点过去。
经历过三朝更迭,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老人静静地闭着眼,胤礽偷偷抬头看她,老人的脸上布满细纹,几乎看不出年轻时风华绝代,却依旧是庄重大气的模样,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平静的像一汪古井。
“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
老人似乎感觉到了胤礽的模样,睁开眼睛,转头看着他。
胤礽摇摇头,“保成愿意在这陪着您,为父皇,为大清祈福。”
老人听了这话,含笑摸了摸胤礽的头,并不答话。
二人又呆了一会儿,外面有人传报,说是皇上来了。
胤礽听了,急忙将老人扶起来,这一老一小,一同往慈宁宫正殿去了。
几个人相互之间见过礼,一同在暖阁里坐下,康熙将胤礽抱在怀里,问了他这一日来的近况和慈宁宫的情况。胤礽一一答了,康熙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自地震发生之后,他便径直去了乾清宫,处理一应灾情事宜,如此过了一整日,这才得了空来慈宁宫看望几位老人和胤礽。虽说太皇太后早已传出消息,说这里一切都好,但如此大的一场灾难过后,若是未见到亲人站在自己眼前,康熙如何放得下心来。
见众人无事,康熙这才整理了思路,将此时的情况说与太皇太后。这位老人,虽说已经不再问政事,但遇到重大的事项,康熙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孙儿已经下令,要各地官员将损失报上来,有户部和工部统一安排赈灾和修葺房屋的事情。内务府也已经在统计宫中各处的损失状况……”
胤礽这一日也几乎没有合眼,小孩子的身体毕竟不如大人,很快精力不济,窝在康熙怀里,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康熙回了乾清宫,给胤礽留了话,叫他继续在慈宁宫里再呆一宿,明日再回毓庆宫去。一觉睡过去,胤礽耽误了午膳,只觉饿得厉害,便吩咐何柱儿随便上几个小菜来。这边厢正吃着,惠妃和贵妃佟佳氏结伴到慈宁宫来请安,一同前来的,还有胤褆以及刚年满一岁的胤禛。
前世的时候,胤礽与胤禛的关系一直不错,在胤礽被废之前,他和十三阿哥胤祥可都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只是后来,胤礽失了帝心,他才渐渐掺和进了夺嫡的争端了。不过现在,胤禛还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奶娃子,被奶娘抱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胤礽见了胤禛,回想起前世这个四弟,微微笑了起来。
说起来,当初他对这个四弟,可还是有几分偏爱的。胤禛这人,性烈如火,爱恨分明。喜欢的人,便千方百计的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不喜欢的,则是冷眼相对,对方就算被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