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一直沉默着看他动作,这会儿伸出手来握住薛清极的手,带着他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拧了一圈儿拉开了门。
防盗门看着破旧,拉开时动静却不大。
“小芽又给合页上油了。”
严律嘟囔了一句,“这两口子就‘省钱’这一个癖好,门都用多少年了也不换换。”
屋内被午后的阳光填满,家具同样老旧,却打扫得仅仅有条,小小的两室一厅,明亮温馨,看得出住在里头的人是在好好生活过日子的。
客厅就是餐厅,餐桌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的便宜鲜花早已枯萎。
严律对这地方一点不陌生,一进屋就自觉地捞过薛国祥的烟灰缸,咬着烟坐下。
薛清极在屋内转了一圈儿,脑中属于薛小年的记忆时不时会窜出,一会儿是和薛国祥一起放炮贴春联,一会儿又是唐芽揉着面给他揪下来一块让他玩,偶尔也会有仙门其他人来家里做客的记忆,甚至还想起小学生模样背着书包流着大鼻涕的隋辨在他家里看动画片的片段。
这些记忆十分陌生却又不断闪现,薛清极的眉头逐渐皱起,头缓慢地疼起来。
严律虽然不动,目光却追随着薛清极在屋里乱转,眼瞅着这人走到个柜子旁边儿,竟然从里头掏出张存折来,这才站起身去看了两眼。
“老薛小芽这辈子的积蓄应该都在这儿了,”
严律咬着烟道,“你拿着也行,就是密码我不知道,老太太估计能清楚,帮你问问?”
薛清极将这薄薄的本子掂了掂,摇摇头又放回去:“这是留给他们儿子的,并不是我的。”
严律顿了顿,没多说什么,只朝着厨房走过去:“你看你的,我找找有什么吃的没,你那变形的小蛋糕不吃就撂下。”
薛清极立刻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了桌上,自己也在餐桌旁坐下。
刚一坐下,脑中却又多出另一些琐碎回忆。
大半都是关于严律的。
他这一世转世似乎性格并不怎么样,或者说完全继承了他本人执拗暴躁的那一部分,但和严律待在一起时却十分老实,薛国祥和唐芽也发现了这点,薛小年的记忆里他俩三五不时就会叮嘱他不要吵到严律,每到这时,薛小年才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点头。
薛小年的记忆里严律基本都在睡觉和看书,最多打打游戏,吃饭什么的都交给胡旭杰和佘龙来弄,即使是偶尔来这边儿看顾他,严律也只是坐在阳台上抽烟发呆,其实很少看着他,甚至没有仔细地和薛小年对视过。
只偶尔有一次,薛小年大概十几岁的年纪,也坐在阳台和严律一起看着外边发呆,严律手里的烟烧尽了烫到了手指,但因痛感迟钝而没发觉,还是薛小年伸手将烟头拿下,又抓着他的手意味不明地搓他的手背和手臂。
严律回过神儿,难得对他笑了笑,也不介意手臂被抓着,只是随意开口,说如果没有这条手臂就不一定还能找到下辈子的他了。
薛小年并不理解这一切,只是记得这一幕。
薛清极却揉着刺痛的额头,隐约觉得严律说这话时看的不仅仅是手臂上他留下魂契印记的地方,还看了那些藤蔓般的纹身。
“又头疼了?”
一道声音打断薛清极的思绪。
薛清极放下手,看到严律手里端着个碟子,里边儿盛着切好的卤牛肉,正叼着烟皱着眉看他。
“有点,进屋后总是会想起这躯壳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薛清极道,目光扫过碟子里的吃食,“这是?”
严律放下碟子,又拿了两瓶冰镇可乐:“吃的都放坏了,就剩这点儿卤牛肉还能吃,你垫垫肚子,楼下有小店儿什么的回头去那边儿买着吃。”
看来千年时间也没能让妖皇大人学会做饭,薛清极却不挑食儿,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片卤牛肉。
这是唐芽亲手卤的,肉是薛国祥一大早去买回来的好肉,这点儿记忆在薛清极的脑海中划过,他顿了顿,放下筷子。
严律正喝着可乐,他现在味觉全无,冰镇的气泡水能带点刺激:“不吃了?我听大胡他们说唐芽做的卤肉挺不错,应该对你口味儿啊。”
薛清极摇摇头,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嘴:“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离这儿还有个三四站路吧,”
严律弹着烟灰,“把你送到这儿,我得去老堂街看看,然后就打道回府,洗洗睡觉,这几天衣服都没怎么换,真受不了了。”
薛清极将纸扔进垃圾桶:“同去。这躯壳父母皆折在这件事里,我既得了这躯壳,理应管一管。再者,我也不愿见到仙门现在的小辈倒霉。”
严律却没当即答话,咬着烟眯起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直到把薛清极给看得莫名其妙起来,这才开口:“你打以前就有这毛病,想遮掩什么的时候就爱扯一堆理由。”
薛清极沉默两秒,无奈地笑了:“妖皇的记性,真叫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