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呼唤包含了万千心绪,这声音颤抖着、哭泣着、痛苦着,叫人闻之不忍,“女儿不孝,耽误了这么久才来看您。”
她轻轻抚着镇国公干枯粗糙的面颊,轻声说着:“女儿知您心中所思所想,您放心,女儿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叫您醒过来,还有黎家军,女儿必会拼尽全力去守护。”
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才将眼眶中的湿气憋回去,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人前哭,若是被他人看到,怕难以服众。
“给爹医治的那些大夫呢?叫他们过来这里见我。”
黎静水目光依然看着镇国公,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
程大柱面容严谨,一本正经抱拳应道。
他出去时,正好外头铁子抱着一个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高的木盒进来,两人眼神于空中厮杀了一番,铁子冷哼一声,绕过他走进屋里,艰难躬身道:“小将军,战甲拿来了。”
“嗯。”
黎静水点点头,对还在屋中那两人道:“我去更衣。”
刘羽奇和王汉尴尬的笑笑,齐声道:“小将军请。”
黎静水可不管他们是个什么想法,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看了几息,直看的他们手足无措,额冒冷汗,这才转身,负手利落向外走去。
那气定神闲的步态,叫二人心中惊疑不定,他们不是没有与黎静水接触过,当年战场上的黎静水虽勇猛无敌,却到底透着股稚气,仗着有个镇国公的爹宠着,只知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就是个力大无脑的,比之男子还要粗糙不堪,哪有如今这沉稳内敛,看似闲适实则迫人的气势。
回京只听说她嫁给了一个小小博士,莫非那博士是大隐于市的能人?不然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一个小小女子,又没了爹撑着,哪来的自信。
他们却是没想到,黎静水已是为人母,又一夕之间不得不亲手放弃腹中的孩子,且爹又昏迷不醒,人在逆境中成长,这么多的巨变打击,她变化大一些也就不稀奇了。
不过即便这两人不知个中原因,却也不得不重新思索下面该怎么走。
本来他与其他四个营的营校尉和军司马皆是掌管四万大军,不论是武力还是计谋,各项实力皆是不相上下,镇国公倒下,总得有个主持大局的,可是镇国公突然倒下,并没有留下什么话,他们谁会愿意让出这块肥肉,谁都不是傻子。
这个把月以来他们五营之间斗的也是厉害,势同水火,只是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实力,斗来斗去也没个结果。
这个档口,镇国公的女儿却来了,还是个曾经上过战场领过兵的正经战士,且还叫人称她小将军,其意图显而易见。
现在他们该考虑的便是他们该如何应对,私底下他们接到消息,京城已被大皇子把控,而大皇子却是与镇国公势同水火,将来即便是镇国公醒了,这黎家军的去路都还不一定呢,更何况只是镇国公的女儿。
不过镇国公当年跟随皇上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其谋略和心思也是不简单的,平时相处深不见底,他们根本摸不透,若是镇国公真个醒来,也说不定根本不是那大皇子有能力对付的。
趁着黎静水去更衣不在的这个时候,刘羽奇和王汉自然是仔细商量着对策,如今他们的优势就是那四个营还不知道镇国公的女儿回来了,城门守将只来了将军府通报,他们是最先知道的,有足够的时间去商量对策。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实在是他们跟了镇国公多年,镇国公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大皇子是肯定斗不过的,就算大皇子自行登基也能被镇国公给撸下来。
偏偏又不能确定镇国公到底还能不能醒,这可真真是愁煞人也,怎么就给了他们这么大的一个难题,这真个就是关系到将来一辈子的大事,一个不甚满盘皆翻。
最后,俩人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既然黎静水有接手黎家军的想法,必然是要召集五营的营校尉和军司马开会的,届时参与会议的时候看看风向再做决定也不迟。
简单来说,他们决定现在做个墙头草,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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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蒋府,蒋云玉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信封,信封没有封死,轻轻一掀就被打开,他拿出信纸,一点儿一点儿的展开,就着屋外泛白的光看着。
“君山:
我走了,我没法让我爹一个人孤孤单单躺在边城,那里一个我们的亲人也没有,没人陪着,我爹一个人该多难过。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的两个孩子,特别是这个还没来的及来到这世间看一眼的孩子,就被我残忍抛弃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并不后悔,我家里只有我爹这么一个亲人,我没有娘,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族人,只有我爹,为了我爹,我绝不会后悔。
我并不祈求你原谅我,是我的选择,不该叫你来承担。若是你有了入眼的姑娘,你只管另娶了便是,我相信不论是哪个姑娘一定都会比我好。
君山,我性子已然定型,更改不了,是我配不上你,当初强迫你娶我,现在想来追悔莫及,我耽误了你。
我俩已无缘分,你只管给我休书一封,我绝无二话。
黎静水书。”
手中的信纸滑落在地,蒋云玉已然泪流满面,怔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竟这般心急,竟就这般心急,才落了胎,一天不到就急着上路,就真的毫不顾惜自己的命吗。
成亲一年,蛋蛋都快要断奶了,毫不犹豫的说走就走,还说什么已无缘分,只管另娶,黎静水,你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