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好的。”
姜冬月把油炸果子放到秤盘上,状似随意道,“比你哥强多了。我嫁过来那会儿,家里光秃秃的连床像样被子都没有,成天吃粗粮,生了孩子也没人帮衬,全靠我一个人带着。你命好嫁个有钱婆家,想来不能让你吃糠咽菜,像嫂子这样受罪。”
唐霞:“呃我……”
看她张圆了嘴像条喘气的鱼,姜冬月立刻截断话头,学着她先前的模样笑眯眯道:“小霞,嫂子拿你当亲妹妹才说这些话的,你可别多心啊。你平常说话就直,肯定明白嫂子的好意,是吧?”
“……”
应不应都憋屈,唐霞登时涨红了脸。
她天生一张利嘴,从小到大经常跟人吵架,占理的时候少,不占理的时候多,能在外人面前混点儿名声,全靠“我说话直”
、“拿你当自己人”
两杆大旗。
万万想不到,今天居然被姜冬月反将一军,抢先挥着大旗把她嘴堵上了!
“咳。”
赵大花用力抿住嘴,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活该啊!
去年马秀兰想把唐霞说给她姥姥家的远房侄子,托人问了没成,就疑心是她说了啥,暗地里怀恨报复,没少找她爹娘告状。
今年唐霞刚定亲,就迫不及待上门显摆,送走三拨买东西的人了还在那儿叨叨叨叨,恨不得鼻孔仰到后脑勺。
要是没开这小卖铺,赵大花真想呸马秀兰一脸,婶子您说大话也得瞧瞧自己闺女啥模样啊,就唐霞那副婆婆嘴,嫁到谁家都是个搅家精,她凭什么把祸害送自己亲戚家!
“谁家过日子不是熬呀,”
马秀兰见不得亲闺女吃亏,兜里摸出块橘子糖,打发小孙子边儿上玩去,横姜冬月一记白眼,“知足常乐,咱村里像老黑这么踏实肯干的可不多。叫我说呀,谁也不如我家老黑疼媳妇,亲娘都得靠后排呐。”
姜冬月稳稳接招,不气也不恼:“老黑会疼人,那都是你当妈的教得好。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成天说你带着他改嫁不容易,他当儿子的吃点苦是应该。三岁上拾柴火,四岁上看孩子,五岁还没镰刀高就去荒地打草,支书大爷都说没见过这么点儿小孩从家里跑出来挣工分的。”
“这不,每年你给唐贵看孩子,养老粮食让唐老黑出,药铺里看病拿药挂他账上,零碎花销也没少拿,我都没说过半个字儿不是?”
姜冬月竹筒倒豆子,呼啦啦把唐家这点事抖搂出来,马秀兰那张脸越拉越长,脸色越来越黑。
她是死了前头丈夫改嫁到石桥村的,虽说不丢人,到底也不光彩。
可恨她拿捏儿媳妇习惯了,万万想不到姜冬月敢在小卖铺揭她的短,偏她前脚对着赵大花显摆了半天闺女的亲事,不想吵开了面子砸地上,只好讷讷道:“嗨呀,都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啥?想当会计啊?”
马秀兰且能忍耐,唐霞头一次见亲妈吃瘪,还是从她素来看不起的大嫂手上,当即腾得站起来,小板凳都带倒了,高声粗气地道:“嫂子,你放心吧,我妈还有我呢,大哥不愿出钱养老我来养!结婚了我也得常回家,闺女不断娘家路,我跟我妈才是最亲的人!”
“哎哟你看这,咋还急眼了呢?”
赵大花看气氛不对,忙从案板边走出来打圆场,“你看这——”
“大花你忙着,不用出来。”
姜冬月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我觉得小霞说得对。母女连心,天底下哪有结了婚把亲娘扔一边的道理?”
“我前几天感冒顾不上笑笑,奶奶照样顾不上,老黑就把孩子送她姥姥家了,那会儿我就想呀,到底亲妈才是最亲的人。小霞这话真是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