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祝老三和段玉书的第一次相遇,两人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了交集,一直到1966年,在祝老三负责管辖的改造牛棚里,二次再次相见。
祝老三所在农场关押的劳改犯,大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破四旧”
时收押上来的。
当时的段玉书满脸灰尘,浑身脏兮兮地散着恶臭,面颊凹陷,似是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不仅人瘦成了皮包骨,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一双膝盖青得黑,看样子来这里之前,她没少被游街批斗。
缘分这个东西奇妙得很,祝老三在鬼门关那晚后经常梦见那个笑起来有浅浅梨涡的姑娘,以至于在后来的时间里,任前来说媒的人踏破门槛,他也没有一个心动的。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周围街坊邻居看他三十好几都没有成家的打算,都打趣他要进庙出家了,谁知,十几年不开花的铁树,居然在那一天芽了。
祝老三在看到段玉书的第一眼就认出是她。
后来想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反正他确信的很,那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姑娘。
再后来,两人顺理成章的陷入爱河,后又一起经历了不少磨难才修成正果,当然这都是后话,这里就不详说了。
其实对于段玉书渡魂人的身份,祝老三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也知道她的能耐有多大,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能跟各路猛鬼正面较量的奇女子。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社会大动荡,如果没有后来的那场灭门惨案,一切大概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吧。
说不定现在的祝红星已经接了奶奶的衣钵,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宝贝孙女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过得这么苦了。。。。。。
夜已深,祝老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今天孙女说的话。
其实他很早就现孙女能看见鬼了,也知道这是她们段家女子注定的宿命。
他女儿雪梅当年在段玉书的教导下六岁便已踏道,常跟着她娘出门长见识,从小被锻炼的胆子极大,才八岁就已经可以独自渡些怨浅的亡魂。
可是对于眼前的孙女,他一直在犹豫,等待。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还不能把那些东西交给她。
十年前那场惨烈的画面让祝老三至今都无法释怀,他常常想,如果玉书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如果雪梅没有踏道该多好。。。。。。
可惜事情已然生,再多的如果也无法扭转已经既定的事实。
既如此,他能不能试着,让孙女做回普通人呢?
想到这里,又一道难题摆在他面前:
随着祝红星的成长,他现她能看到的脏东西越来越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甚至有些冤魂寻着段家人的气息,一次又一次上门求助。
为了让孙女看不见脏东西,他这几年前前后后找了不下十几个阴阳先生,十里八村有名有姓的阴阳先生全请了个遍,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的。
祝老三起身,摸索着墙壁拉开灯泡,随手披了件外套,从炕柜的最底层翻出个红木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枚长柄铃铛,一本古书,外加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并排坐着的老两口年纪约摸五十出头,男人身后站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手里还揣了根糖葫芦,咧个大嘴笑的一脸开心;女人怀里抱着个头戴老虎帽的小男孩,看样子只有四五岁。
暗黄微弱的灯光下,老人盘腿坐在炕上,佝偻着背,手里不住摩挲着照片。
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不禁老泪纵横,自言自语道,“玉书啊,你跟雪梅在下面过得好吗?我没用啊,到现在还是没有亮亮的消息,这娃不知道是死是活。。。。。。”
祝老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现在我只有红星了,我想自私一回,让咱星娃儿当个普通人,不参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你觉得能行么?以后我下去了,你会怪我不?”
老旧的灯泡闪了两下似是回应。
祝老三抹了一把眼泪,将照片放回了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