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看得到陆安眼底的戒备和不信任,也能明确地感知到陆安周身传达出的抗拒,他知道陆安心口不一,明明想有多远躲多远,却仍旧强迫自己送上门来,就是为了一场金钱交易吗?
楼上很长时间没有传来声响,薛荣有点不放心,起身上楼。主卧里连灯都没打开,浴室里也没有人,薛荣心头一跳,几乎立即查看了窗户,还好没有打开的迹象。薛荣按了按窗户把手,松了口气,天知道他竟然担心陆安会寻短见!他有些烦躁地大步走出主卧,找了附近几间屋子,终于在最角落的客房里看见了陆安。
薛荣烦躁的情绪变得有些气恼,他本想开口质问陆安跑这里干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走近了才发现,陆安蜷缩着身子,在窗台上已经睡着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浴巾滑落半边,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一个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急剧消瘦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好过。
薛荣轻易地便能将他抱起来,陆安睡得深沉,滚烫的额头蹭到了薛荣的下巴上。薛荣将陆安放回主卧的大床上,陆安自己沾了床,翻身过去,蜷着身子继续睡着。
薛荣打电话把谭枫叫来,谭医生听说是陆安,没敢耽误,用最快的时间赶了过来,给陆安测了体温,又抽了血,说着:“确实瘦得太厉害,我回去给他验验血,估计会营养不良。现在烧到了三十九度,给他扎个小针退烧,验血结果出来再看看,如果有炎症,最好挂点滴。我说,你别趁现在欺负他啊,小家伙挺不容易的。”
薛荣坐在陆安身边床沿上,拨了拨散落在陆安额头上的碎发,说着:“我看他精神不太好。”
谭枫给找着药剂,说道:“能好吗?精神压力肯定很大,他能撑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坚强了,所以你别逼他,真弄出什么抑郁症,就真要人命了。”
薛荣瞥了一眼谭枫,道:“我就那么不合时宜?”
谭枫白他一眼,讽刺笑道:“你收购他家的酒店,动机能纯良到哪里去?不然他怎么可能深更半夜躺在你床上?我说你明明是黄鼠狼,就别装小雏鸡了行吗?”
薛荣被他堵得半晌无言,谭枫把针扎完后扔给薛荣一根温度计,说着:“常测着点,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送走谭枫,薛荣也洗漱上了床,轻手轻脚把陆安往怀里揽了揽,陆安无意识地将头抵在了薛荣肩膀上。拥了满怀,这才纾解了渴望,薛荣几乎是满足地呼了口气,亲了亲陆安嫣红的嘴唇,忍不住碾咬一番,到底是拿捏着分寸,没再做过分的动作。
第二天早晨陆安醒来时看到枕边薛荣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钝钝的,有种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有时候认命何尝不是最残酷的一种绝望。陆安很久以后能够再次执笔的时候,写过一段故事,在主人公最后的回忆录里,他写道:“我那么爱你的时候,没有得到回应,没到受到珍视,等我离开,等我崩溃,等我心死如灰的时候,你虽然百般设法接近,我却已经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意,这个时候的靠近和碰触,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践踏和逼迫,让我感到窒息,更生出逃离的念头。”
陆安从床上坐起来,确认至少没有发生关系后,小心掀开被子,刚踩到地板上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薛荣的声音,他说着:“睡醒了?”
陆安强做镇定,说着:“我得回去看看孩子们,抱歉,昨天不小心睡着了。”
薛荣也从床上起身,拉开衣柜取出几件衣服递给陆安,说着:“给你备下的,先吃点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
陆安接过衣服匆忙穿上,显出几分急促和恐慌来,薛荣皱着眉头站在陆安身后,看着他瘦瘦细细的手腕脚腕,连脖颈都显得比以前纤细了似的,心底的那种烦躁再次浮现出来,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陆安自然不会留下吃早饭,他站在薛荣房子大门外,给自己助理打着电话,还没报出地址,电话被薛荣夺走了,薛荣结束通话,拉着陆安胳膊把人拽到车里,薛荣走到另一侧坐到驾驶座上。
一路上谁也没讲话,陆安只是侧脸看着车窗外,快到地方的时候,薛荣突然伸过手来,摸了一把陆安额头,陆安吓一跳,听到薛荣说道:“还发烧,谭枫说需要挂点滴,你进去吃早饭,看看孩子,我等你,一会去谭枫那里打针。”
陆安打开车门,说着:“不用,没什么大事,最近经常这样,待会自己就不烧了,你回去吧,我今天还要去外地出差。”
薛荣心里的烦躁值几乎在一瞬间失控爆表,他也甩上车门出来,言语间愈发强势,说着:“我在这里等你,最多一个小时,然后去医院。”
陆安心里的烦躁也丝毫不属于薛荣,不耐道:“我要出差。”
薛荣嘴角微翘,几乎是称得上冷笑了,毫不留情说着:“是去s市洽谈投资项目吗?我劝你最好别去,去肯定又是一单血本无归的买卖,你无头苍蝇似的就知道闷头瞎闯,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次次,听话,给我乖乖去医院打针。”
陆安气得脸都涨红了,怒道:“我死活不用你管!”
薛荣也来气,道:“幼稚也要分时候,不用我管,那你为什么在出售合同上签字?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
陆安一下子红了眼圈,嘴唇微颤,死死盯着薛荣,偏偏这时候齐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薛荣看着齐珲,继续冷笑道:“靠他?他现在自己的官司都搞不定,不过是个服装企业能不能撑过明天都难说,你指望他帮你吗?还不如多跟我睡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