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綏竟然全不知,她怔怔地問:「沒有人去告訴太子嗎?」
她撲到榻前,那矮矮的梅花案上擺滿了各式的瓷碗,碗裡盛著藥汁,一個小侍女跪在榻內,用小匙捧著一碗清澄澄的湯汁,餵到翠翹唇邊。
而翠翹已經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的手冰冷,她緊閉著眼。綏綏問小侍女給她吃的是什麼,侍女似乎不認得她,忙道:「是人參、人參湯,就是太子殿下前日才打發人送來的那盒貢參……」
提起太子,小侍女急得哭了起來:「太子殿下早發下話來,要是翠翹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還有的活麼……」
李重駿早就知道。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綏綏明白,翠翹早晚有這麼一日。她是女兒癆,天生的不足,就是藥王在世也無法根治,怪不得任何人。而李重駿派來了這許多大夫,這許多補藥,他大約也盡力了。
可綏綏緊握著翠翹的手,只覺得一陣一陣寒冷。
翠翹已經陷入了彌留,倘若她再晚來一個月,一天,甚至一個時辰,都也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
但李重駿,似乎,並不打算讓她知道。
翠翹無聲無息地死了,她也不會知道。
她接過小侍女的藥碗,守在翠翹的榻前,翠翹卻從始至終也沒有醒來。直到瓷碗漸漸冷了,她的眼淚掉進湯汁里,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不能讓李重駿發覺。戳破了這特意掩蓋的秘密,只會讓他惱羞成怒,然後清查出那個借她令牌的小宮女,殺了她。
她不能再連累旁人了。
綏綏恍恍惚惚地回了東宮,宮女都沒有發現她的離開,她翻窗回了屋內,拿了一隻冰冷的瓷杯,小心地冰在眼睛上,試圖讓哭出的泛紅消退。
夜很深很深的時候,李重駿竟然來了。
他從華麗的筵席上回來,雖換了白綾中單和素青的襴袍,仍顯得格格不入。綏綏抱著膝蓋坐在窗下,沒有理會他,他的語氣卻出人意料地平和。
他說:「你惱我。」
綏綏本不想和他說話,他卻又慢慢道:「我都知道。可他也不過如此,不是嗎?若一個男人真心待你,必不會讓你流落到那樣的境地……」
他還在說賀拔,綏綏覺得好笑又厭煩。
她站起來看著他:「我從沒喜歡賀拔,可是,我真討厭你。」
第五十九章恨
綏綏並不怕激怒李重駿,她發現他氣極了也不過是在床笫之間的折磨。
甚至她慢慢走了過去,仰起頭來,輕慢地睨著他。
這個男人只會折磨她過後才會有些良心發現的時候,她若在那個時候提起離開東宮去陪伴翠翹,他會答應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