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遮掩自己的态度,神情冷峻:“你既也是孤皇山弟子,叫我一声临泽师兄便是。本该是我的事情,却累得师弟替我。师伯病体初愈,只怕骤然换人照顾不周,我不放心,便想提点师弟几句作为交接。”
说书人握着扇柄笑了笑,笑容只到唇边:“指点?小生的确有事想请师兄指点一二。据说聪明分三种,一种是愚笨的聪明,只做别人交代你的事。一种是过分的聪明,那便是做对方想让你做却未说出口的事。师兄可知,最后一种是什么?”
孟临泽皱眉:“是什么?”
“是做画蛇添足的事,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说书人笑容消失,颇为坦诚,“对了……昨日空霄宫中,师兄好生文采斐然,令人见之忘俗。”
孟临泽疑惑:“你怎么知道空霄宫之事?”
他不记得昨日空霄宫中有这号人,更不曾做什么文章。
说书人微笑:“小生想知道的事情,向来总能知道。”
孟临泽思量着他的话,瞬间脸一红,咬牙切齿:“你!”
对方分明是嘲讽他向帝尊上报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枉做小人。
“嘘!”
说书人扇子指了指身后的水榭,轻轻颔,声音缓缓提高,“师兄不喜欢含蓄留白,是希望小生具体详细说说昨日之会吗?”
孟临泽冷着脸,越郁悒,咬牙:“不必。”
他转身离开,顿了顿回头:“在他看来,你同我也没什么分别。”
说书人抬眉故作讶然:“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看不见呢。”
孟临泽恨恨盯着对方:“……”
他竟敢在曳月的门口说曳月看不见。
孟临泽再未回头。
说书人也转身走进水榭里。
水榭的主人已经换好衣服,说书人现在知道,他最后选了什么颜色。
说书人:“你穿黑色很好看。”
散落的秀丽长比他身上黑色的衣服质感更好,他闭着眼睛,雾雪一样的脸上,长眉微蹙,冷漠得像一个美丽无生命的人偶。
但他是活着的,于是连蹙眉的冷漠都脆弱得危险。
他不喜欢蓝色是对的,黑色比任何颜色都更适合他。
“我听见了,你说我是瞎子。”
他轻声说,毫无情绪起伏,越不像人。
说书人同昨日初见时一样,声音清朗,仿佛心中未有不平之事,微微惊讶:“你介意自己看不见?”
他用最厌世冰冷的神情,最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有了眼睛就可以看见世界的美好,我为什么不介意?”
说书人怔然:“……”
……
孤皇山,空霄宫。
平芜抱剑走了进去,恭敬问道:“师尊,说书人可要处理?”
窗边的人继续提笔描画着桌上的丹青,闻言并未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师兄既已复生,不再记得前尘旧事,那些子虚乌有的事,自然不该传到师兄耳中去。”
他隐去了所谓子虚乌有之言,是曳月背叛师门,帝尊杀他的话。
但他知道,帝尊肯定知道那些言论。
嬴祇放下笔,没有看对方,注视着那副画卷:“你怎么知道他不再记得前尘旧事?”
平芜一眼瞥见,画到眉眼的地方,嬴祇却停了手。
画中人眉眼轻阖,还是少年神态,神情有一种桀骜的决绝,不知为何,眉目却些许轻愁哀伤,仿佛就此睡去。
让人望之怔然。
孤皇山的弟子,除了枫岫崇,剩下的都是后来入的门。
平芜从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连对方的名字也是从山下那些说书人的故事里得知的。
但画中人身着红衣,少年桀骜,又是嬴祇亲笔所画,他大抵猜到了些。
平芜敛了神情:“弟子以为,师尊既然复生师兄,自是想重修旧好。师兄睡了这么久,很多事情如果没有人提醒,想来都不大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