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想看。”
“气死我了。”
叶湘弦自知理亏,也不再反驳什麽,倒是笑吟吟看着黎亭晚的一幅臭脸:“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得多。”
“啊是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故作高深自视清高愤世嫉俗的人。就是喜欢玩一款喵星人为主角的塔防游戏。就是喜欢把看上的好词好句不加引注地抄到日记本上。就是喜欢对假大空的概念做出同样假大空的批评和解释。哇。这都被你发现了,”
黎亭晚以一种泡沫般的浮夸口吻说道,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真是太好笑了。”
“这才有趣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以这样的方式看待这所有的一切的。我好想多看一点啊。”
“那拿之前你那本小笔记本跟我交换,看看我的品味会不会比咖啡馆老板更高尚。”
黎亭晚终于找到了回击的手段,不由得触底反弹得意起来。
“那还是算了。”
叶湘弦收敛了她长出尖利獠牙的眼睛。
“切,”
黎亭晚移开目光,“你怎麽知道我坐这里?”
“太好认了呀,你会把笔放在桌面左上角而且与桌边对齐。你会把笔上的标签撕下来把胶印搓干净。笔夹总是被你无聊时掰来掰去最后弄断。”
“真有你的。”
掰断笔夹的瞬间总能给黎亭晚一种解脱的快感,这让她联想到幼儿园时期对断头台(天晓得她从哪里学会的这个词,她自己也记不得了)的好奇心,午休时她盖上印有大星星和大月亮图案的钴蓝色棉被,心里就琢磨着白雪公主如果被皇后抓住会不会被砍掉脑袋。
“反正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日记。对,这个‘别人’也包括你。”
“好吧好吧,”
叶湘弦举手作投降状,又突然拍住黎亭晚的双肩,“但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素材。这样子,我们放假的时候出去玩怎麽样?”
“出去玩?能去哪里玩?”
“哪都行啊。光是散散步也不错。”
“那让我想想。”
黎亭晚并不是那种随时愿意出门骑上电动车去和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喝奶茶吃夜宵玩游戏的人。实际上她认为人际关系方面的事情她在学校的时间内已经处理的很好了,说的说,笑的笑,不需要在假期作额外的补充。之前的极其逼仄的周末她都是独自在家上网。但是叶湘弦这人(这才发现自从交往以来她们从未在假期一起出门)她觉得有必要,她也想多了解叶湘弦一点,多麽有魅力的一个人。这类人的个性如同钻石精致华丽的切面,每个角度都折射出无数种光的可能性,在生活中偶然发现的一个绝妙的细节会吸引你不断探索他们刻意或无意隐藏起来的一个无比缤纷的世界,让你认识到人生半径有不同的层次,层次之间又有各走向的脉络,脉络更通往树状的分形,总体而言,恰与事实相悖:精彩。这样有意思的人,她目前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五六个。
“那我们先去喝个早茶,到时候再慢慢考虑怎麽样。”
黎亭晚无由想起家里周六早上出去喝早茶的惯例,香甜的凤爪。
“好啊。”
“周末早上在我家门口见吧。要早点去,7点见面吧。哦你还不知道我家在哪呃,我也记不得详细地址了。不具体地说是在一横路中段,我也忘记几号了,谁会记得这些。总之就是那个十字路口旁边的小区,有个坡下去的那个,你到那里就知道了。”
“嗯,我好像有印象,那旁边是不是有一家广告公司和一家牛杂店?”
叶湘弦摸摸头发,“我还在那里迷过路来着。”
“就在早餐店附近,没错。”
黎亭晚尝试打个响指,但没响。
“okok。那到时见。”
叶湘弦飞快吻了她一下,从后门蹦蹦跳跳离开了。
送走了叶湘弦,黎亭晚又想了一会,还是山前桥头吧。aorfati。她盯着教室一角的摄像头,反正连放学后在seewo平台上玩《拳皇》的那群人都没被发现过。
今晚还有数学模拟试卷一份(精选痛苦)、语文模拟试卷一份(可以不做)和英语专题训练一份(四个字母的占蔔)。物理的昨天写了。化学明天没课。生物的早上写了。哦,还有日记没写完呢,叶湘弦,这下有的写了。字迹潦草并不是一件绝对的坏事,你知道的,用茶水烫一下餐具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消毒作用。
晚上她回到家时,黎舟已在房间里关灯睡觉。烤箱正好响起“叮”
的一声,然后是烤箱门被厚厚的烘焙手套拉开的声音和黄油曲奇的诱人香味。家并不是一幅单色画(onochro),人的活动会留下无形的印记,印记沉澱出颜色。主卧和客厅(尤其是沙发)是黎舟的深紫色,阳台、餐厅和厨房是赵星河的明黄色。和这些大的色块相比,一些小的笔触或许不起眼,但更富有流动性和装饰感,比如茶几上的塑料牙签筒(紫)和鞋柜上的透明喷壶(黄)。在这个地层内,化石仍在生活。
“宝宝?回来了?我正在做曲奇。你要不要尝一块?”
赵星河平日里喜欢做一些烘焙送给同事和朋友。厨房里的烤箱已经叠代了三次。她的饼干和蛋糕都无可挑剔,但面包总是过于松软,发灰,而且有一股刺激性酸味。黎亭晚劝过她别一口气加太多酵母。另外,黎亭晚觉得制作雪花酥是难以理解的行为,因为棉花糖、沙琪玛和蔓越莓干都是值得拥有独立性的美味零食。
“不用了,我不是很想吃。”
赵星河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嗯~好味!”
她的眼睛自信而流盼,等待着黎亭晚改主意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