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自嘲地一笑,又点了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淡漠地开口,说:“你们遇上麻烦了?所以你妈妈叫你来找我?说吧,是被人抢了偷了还是要整谁?只要我办得到,都可以帮忙。”
季覃很羞愧地垂下头,说:“对不起,我们平时没来找过你,来找你就是有事要麻烦你。是这样的,我妈妈生病了,很严重的病,鼻咽癌晚期。”
吴澄拿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过没说话。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将烟用力地按灭在烟灰缸里,高挑修长的身体随即从沙发上霍然而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你跟我来。”
季覃不知道他的性情究竟是怎样,不好违抗也不好问的,只好随在他身后出门,跟着他的脚步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家银行门口。
吴澄要了一张单子来,“刷刷刷”
地往上填字。
季覃探头一看,吴澄填的是取款单,金额三千元人民币整。
在那个人均月工资一百块左右的年代,三千块钱绝对要算是一笔巨款了。
吴澄一边填,一边:“我现在只能拿得出这么多,你先用着,多少能顶一阵子,以后再看看吧。”
季覃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说:“不是的。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医药费的。我是……想求你个事儿。”
吴澄站直了身体,微微蹙眉道:“你不要和我说你妈妈死了之后要跟着我过什么的,那不可能!我现在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跟着我的话,自己读不好书不说,还会拖累我!”
季覃说:“我知道,我不是要跟着你,我是想求你帮忙,我想把房子买了,弄出钱来,一半给妈妈看病,另一半我要做生意!”
吴澄瞪着季覃,说:“你……要做生意?”
季覃重重地点头,忽然依傍到吴澄的身边,悄声说:“想不想发财?我们一起做?”
吴澄盯着这个人才到桌子高的小孩儿,顿时气不打一处出。老子十多岁出来操世界,现在要被一个上小学的拖鼻涕小孩指挥着做生意?开什么玩笑?
吴澄冷了脸,忽然手指往外一指,说:“那边有钱捡。你快去吧,去晚了就捡不着了。”
季覃很严肃地绷着小脸,说:“我不是异想天开!我需要钱,我也有门路能挣得到钱。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吴澄看了他一会儿,将取款单举高了给季覃看,说:“你确定你不要这三千块钱?”
季覃毫不动摇地直视着吴澄的眼睛,坚定地说:“不要。”
吴澄修长而灵巧的手指慢慢地将那一张取款单撕掉了,扔进垃圾桶,然后长腿一迈,出了银行,对紧跟着追上来的季覃说:“现在你后悔也没用了。三千块,飞了。”
季覃摇摇头,说:“我没后悔。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把房子卖了。我妈妈现在起身都不行,我的签字又不管用,所以,必须要个大人来处理。再说,我也怕被人家骗了,毕竟卖房子是大事情。”
吴澄忽然嘴角扬起一抹笑,露出三分邪意,说:“你怕被别人骗,就不怕被我骗吗?难道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哟。”
季覃低着头,说:“可是,你刚才都要给我三千块钱。”
吴澄笑了一声,又板起脸,说:“傻瓜!骗人的要诀就是花小诱饵,钓大鱼。我花三千块来骗取你的信任,才好骗你卖房子的大钱!”
季覃抬头,望进吴澄的眼睛,说:“有做骗子的会把自己的打算都说出来的吗?”
吴澄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里微微带上了一些笑意,说:“也许吧,这就叫‘兵行险招’,为了彻底骗取冤大头的信任。”
季覃摇摇头,说:“不会的,撒谎骗人的时候其实眼神是不对的,有些人习惯不看人,有些人习惯眨眼,总归有些小动作。可是,你刚才的眼神很坦荡,也没有什么破绽。”
吴澄忍不住又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心想这小孩还真有些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股票(修)
正说着话,吴澄忽然听见季覃的肚子发出了“咕”
地一声,再低头一看,小孩儿垂下了脑袋,耳尖似乎有些红。
“饿了?”
吴澄问了一句。
季覃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又是“咕”
地一声,逗得吴澄不禁咧开嘴笑了,闹得季覃挺不好意思的。
早上煮的粥其实妈妈没吃多少,剩下的都叫季覃一锅扫了。季覃想着早饭吃了个饱,中午饭就省了吧,谁知道跑出来找吴澄这一趟,又担惊受怕的,他肚子里的那点子稀汤汤早就消化挥发了,现在更好了,直接唱起了“空城计”
。
吴澄领着季覃拐弯抹角地找到了一家小面馆,这年头的馆子实在是少,一般人都是自己家里开火煮饭,下馆子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即便就是一碗杂酱面似乎也透着一股子和家里不一样的风味。
这会儿下正是下午四点多钟,面馆里几乎没别人,煮面的小工将面端上桌子之后,接过吴澄递过去的一元钱面钱后就缩到墙角的一张小竹椅上继续打盹。
季覃呼噜呼噜地吃着一碗撒满了香菜和小米辣子的牛肉面,挺秀的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吴澄就坐在他对面的小饭桌边边抽烟边等着季覃。
等季覃吃完了,吴澄才说:“吃好了?吃好了就在这里坐会儿,咱们说说话。”
季覃望着他,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说:“好。”
吴澄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沉吟着说:“我只是先了解了解,可没答应你先头说的什么卖房子去做生意的话,那是大事情,可不敢不叫你妈知道,还得她同意了才行。我现在呢,只是假设,假设你手上有个一万多块钱的,你想要做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