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寧方才意識到,她正坐在半空中,腳下踩的是林間風。
他不說倒罷了,如此一說她更怕了,霎時掙脫了凌亂思緒,轉而注意眼前。
眼看著刺客追上來,蕭松烈快叮囑一句「坐穩了」而後輕飄飄落地。
黑衣刺客緊追不捨,自是清楚蕭松烈有無接應,待發現被他護住的女人不見蹤影,下意識睃巡四周。
長刀拄地,蕭松烈輕按刀柄,傲然而立,不屑眼神划過他們的咽喉、眉心、頭顱。
蕭松烈淡聲說:「一起上?」
黑衣刺客頓時顧不得那女人哪去了,挑起兵刃衝上去。
蕭松烈揮舞長刀,刀刀勢大力沉。
戈寧躲在樹冠里,耳邊是颯颯風聲,枝椏間碰撞輕搖,竟也吵得厲害,她抱緊樹幹微微俯身,想盡法子分辨眾多聲音判斷戰況。
鏗鏘是兵刃相撞,悶響是刀身擊打刺客,慘叫聲陌生,不是夫君的。
五個、三個、兩個……倒下的刺客越來越多,樹下的打鬥呈現一邊倒之勢,戈寧雖聽得不真切,但知道夫君平安,心下放鬆。
恰在這時,細微破風聲接連傳來,是朝著她來的。
倏然間,戈寧意識到自己的藏身之處被刺客發現。
意外的,她竟不覺得害怕,甚至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慨,就好像……
轟的一下,似有關竅打通,戈寧的腦海中猶如驚雷炸響,遺失的記憶洶湧澎湃,幾欲將她淹沒。
戈寧情不自禁的戰慄,冷汗密密麻麻的沁了一身,冷風吹拂,頭疼緩解些許,戈寧撐不住了,身子軟綿綿的倚在樹幹上。
「夫君……」我想起來了!
驚呼未能出口,黑點一樣的陰影直逼她面門,戈寧瞳孔緊縮,四肢僵硬,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蕭松烈攀上樹冠,箭矢距她咫尺之遠時,他一個閃身飛撲過來,擋在她面前。
「噗嗤」,泛著冷光的箭頭扎進皮肉。
戈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溫熱的血濺了她一臉,血珠順著眼睫滑入眼底,落在唇邊。
戈寧反射性的在眼角輕抹,是模糊成一團的刺目的紅,她不可置信的緩緩轉動腦袋,眼前的深綠淺綠如水一樣波動。
不甚清晰,但是她好像……能看見了。
「夫君?」戈寧望著指尖血液,聲音虛弱的喊了一句。
滿臉鬍髯的面龐稍稍低垂,薄唇微掀,安撫似的應聲:「我在。」
回應一聲後,他掌心在樹幹上用力一撐,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借著力道反轉過去,穩穩落在鄰近的另一根樹枝上。
蕭松烈緩慢轉身,留給她一個寬闊挺拔的背影。他俯視樹下藏頭露尾的宵小,冷笑,渾身散發著濃郁的冷冽氣焰。
箭矢接二連三地急射來,鮮血浸染過的長刀毫無凝滯地揮舞、斬斷。
恍神間,戈寧好像回到了方家小院,那日刺客來襲,也有那麼一人手持長刀,橫身護在她身前,灼灼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