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暗,两人都不曾说话,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压抑的气氛随着满屋子的药味散开,一寸一寸的沁到人的骨子里,南柚手指动了动,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可以点个灯吗?”
流焜沉沉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应允,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从喉咙里不太耐烦地嗯了一声,勉强算是同意了。
南柚从空间戒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月色挥洒,光线柔和,像是一个装了无数萤火虫的布袋子。她手一松,夜明珠便像是有自己意识一般的,漂浮在半空中,安安静静定住了。
“你从何处知道这个方法的?”
南柚抬眸,问他。
万妖录事无巨细地记载了所有能想到的关于妖族的事情,书籍有灵,自行择主,南柚是它现任主人。
“妖界藏书阁。”
南柚并未再多问什么,她手往半空中一招,万妖录便缓缓地落在她的膝盖上。
她抱着万妖录起身,一步步往床榻靠近。
这一次,流焜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来,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南柚手中的万妖录吸引过去了。
万妖录上事无巨细的记载了所有关于妖族的事宜,比妖界藏书阁中含糊其辞的介绍来得详细具体得多。
最终,南柚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床头边,将万妖录平摊开,道:“你再看看,可跟你翻到的那个法子一样?”
流焜眼底亮起了
希冀的光,他头往南柚这边靠了靠,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传到南柚的鼻尖上,女孩嫩葱一样的手指尖指着那一行行小字,问:“会不会看不太清楚?万妖录书灵有时候不愿意让别人看书上的内容。”
流焜看到的字迹确实有些模糊,但已足够辨认,他摇了摇头,音色凉薄:“无妨。”
两个小孩子肩并肩靠在一起,屋内光线恰到好处,两人之间的相处,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凡血脉之力被破坏殆尽的妖族,欲重塑血脉,需碎全身经络,抽取废弃血脉,骨骼寸断,以渡雷劫的仙参汁液吊气,并在两息之内,抽取相近年岁相近等级的血脉之力中和为引,激发身体潜能,己身涅槃,新生一缕血脉,以至宝温养,百年之后,方算功成。”
南柚怕他看不清晰,又像是着意强调,一字一顿,每个字眼都带着点力道:“此法危险,稍有不慎,反噬己身,神魂俱灭,不复存在。”
前后面一大串所需的天材地宝、天地灵物倒也算了,两人的身份摆着,再稀有的东西,总能想办法弄到。
可后面的这一长串话,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肌肤发寒。
抽筋取骨放血,三重皆是鬼门关,流焜的身体那样虚弱,受风伤寒都足以要他半条命,更何况是这种程度的折磨。
“你方才在门口,就用万妖录来激我。”
“你早猜到了我想做什么,也确实带着万妖录进
来了,现在为何又阻止我?”
流焜眼眸微抬,声音之中,隐有不解。
南柚沉默了一会。
“我之前听流芫说你执意要来星界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南柚伸手捏了捏鼻尖,道:“你身体不好,又不愿意跟人接触,往常这样的场合,肯定是避开的。我想来想去,这段时间,稍微能吸引人的,只有深渊开启,兽灵齐出这件事了。”
“你看上的,是狻猊幼兽,你要取走它的一道精血本源。”
南柚的语气笃定。
流焜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出言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既如此,你也应当知晓,狻猊幼兽不在深渊兽灵开启之列,我父君根本不会将它放出来。”
南柚板着小脸,认真道。
流焜的手掌虚虚握了一下。
他的血脉已在顶尖之列,同龄还同级的皆是各大族的皇族血脉,身边无数从侍护着,看得无比严实,也根本没人愿意抽取一道自身的血脉本源给他。
没有渡过蜕变期的皇族血脉格外脆弱,本源血脉抽取,一个不慎,就会令之后的修炼不顺,影响自身,需要数年的精细调理滋养,才能慢慢恢复回来。
与他同龄的,身边倒有一个现成的人。
只是流焜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流芫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最后,他翻阅书籍,所能想到的,便只剩下了居守妖界深渊的狻猊幼崽。
但正如南柚所说,此等天地瑞兽,成长之后,必然能成为可
开疆辟土自立为王的庞然大物,未来成就,未必在他们之下。
不论在哪一界,都是无上至宝。
然而狻猊无法自行出世,它还在蛋壳之中时,就必须为自己挑选一个即将出世的傍生者做依附。
南柚就是那个被它挑中的人。
饶是心高气傲如流焜,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干净纯粹的小姑娘,确实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底气,身边的人喜欢她,羡慕她,不是没有缘由。
“你无法寻到狻猊的踪迹,这只是其一。”
南柚手指点在万妖录上,古朴的书籍凭空消失,她又道:“此法太过冒险,万一你有所不测,我作为知情人,不尽早言明,跟害你性命有何区别?舅父舅母如何想我不说,便是我自己,也将永远处在悔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