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体会过多少温情滋味。
祖父严苛,母亲刻板,父亲木讷。
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规矩,训教和责骂里,时时刻刻都绷着。
六岁那年,亲祖母去世,他随祖父父亲回京奔丧。
大冷天的,徐氏亲手把他推进湖里,还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知道你淹不死。
洛子清心里关于温情的那扇门便落了锁,不再期待。
自然,也没有温情给予别人。
有了雪娘,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那样活着,那样温暖亲密地在一起。
又香又软又粘人的一个女娘子,见到他,便笑逐颜开。
围着他说不完的话,忙活不完的事。
替他更衣,给他上茶上点心。
问他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捏肩捶腿。
又絮絮叨叨地说些这段时日他没过来,她都做了些啥,府里生了些啥。
问他军营里的事,还有朝上的事。
起初这女子也不知道避嫌,什么都问,赵家如何,太子如何,无知又好奇。
后来好像知道了,内院女眷不得过问政事。
便不问那些了,只说些家长里短。
洛子清向来少言,一开始觉得雪娘很烦。
话怎么那么多,笑得怎么那么开怀,女子当笑不露齿,她不懂吗?
慢慢地习惯了,开始放松自己。
不再正襟危坐,往软榻上一靠,腿一伸,听她絮絮叨叨。
看她转来转去,忙忙叨叨地伺候自己,很惬意,很受用。
雪娘是他活了二十年得到的,唯一温暖与柔软。
起初他只觉得新奇,慢慢觉得熨帖,幸福。
薛清澜定亲后,他挺高兴的,想着可以一心一意地与雪娘在一起了。
两人在药庄那几日,是他人生最美妙的时光。
雪娘就像一场春雨,一点点飘洒在洛子清干涸的心里。
可是还没等他这榆木疙瘩彻底醒过来,祖父去世,太傅入狱。
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他本能地按照自己习惯来处理。
因为不曾体会过温情,他便不懂得以温情待人。
论事不论情,用最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
没想到,那么温顺柔软的一个女子,竟然如此狠心。
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
辛如其见他一杯一杯的喝冷酒,便赔着笑脸,拉他到外面醒酒。
“你这么着喝,回去可有人给你做醒酒汤?”
辛如其笑嘻嘻调侃他。
洛子清扫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醒酒汤?清影院现在寂然无声,连乌鸦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