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后覆上他,小心的不触碰他的伤口,螓首靠着他的颈后,双臂环着他的肩头。房中一片安静,只有两个人默默的呼吸声,交融。窗外,鸟儿啾啾,一只鸟儿尖尖的喙挑动着身边鸟儿的羽毛,亲昵的蹭了蹭。两人的目光透着窗棂,注视着它们的姿态。“解衣。”
“嗯?”
两个人的娓娓低语,也似极了鸟儿。“你为我绾发吧?”
他幽然一声叹息,“倾岄都二十了,寻常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就该绾发了。”
“生辰到了?”
她发觉,自己对他,竟有太多不知,他也从未提及。“是啊……”
望着她的眼,“你答应吗?”
“这不是该长辈替你做的事吗?”
她爱极了他那青丝飘摇间的风情,虽有过疑惑,却从来未问过。“你绾起,再由你放下,不是更有满足感?”
他别开眼,口中随意。她未应,只是望着他,望着那双弯月。她不是没有在他的话语中幻化了那一瞬间的曼妙,也不是不期待那一刻的到来,而是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他眼中的嘲弄,还有一丝隐藏很深很深的伤痛。“你想我找阁中阁主还是前辈替我绾发,然后祝福我也和他们一样,在这里更加风光?”
他笑笑,不正经。那双秋水明眸盯着他的面容,依然不语。终于,他轻叹了下,“何必逼我?”
“不该对我说吗?”
她拢着他的肩头,同样一声叹息。“好吧。”
坚持中,他松了口,“你想知道什么?”
“倾岄始终不肯面对的事,就连濒临垂死也不肯说的话。”
她定定的出声,坚持。桌边,他俊逸而坐,发丝垂在身后,飘逸。她手中的梳子,滑过那坠悬的黑瀑,一抹到底,铜镜中映出他玉树临风的容颜。“我也算是大家之后,这一点,解衣该猜到了。”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她应了声,“猜到了。若不是大家之后,不会有如此眼界,对黄白之物的不屑,对奇珍古董的无动于衷,还有饮食上的挑剔,这不是青楼中能娇惯出来的,而是真正生活的习惯。”
他弯起了眼睛,“这是重点吗?”
“不是。”
回应的是她同样翘起的唇角,“是你没有‘守宫砂’。”
没有点‘守宫砂’,意味着他从出生起,就是要娶妻入门的身份,若没有望族的支撑,是不可能有如此地位的。“我就知道这里会被你看穿。”
没有半分伤感,他的笑容,倒有些狐狸般的小得意。她的手,结着发髻,动作优雅缓慢,他的声音也如她的动作般清雅低缓,“我不是嫡出,虽算是大家,也没什么地位。母亲主家,我的父亲是二房,他最常做的事,便是带着我在院中看那月色,弹琴。所以当父亲过世后,我便离开了家,四处飘零,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如昔日锦衣玉食,倒是轻松惬意,没有羁绊。”
“你恨你母亲?”
恨到不愿提及,恨到宁可混迹青楼将往昔一切抹杀,恨到本该属于长辈的绾发祝福都交予了别人?“我更恨那冷漠无情的宅院,锁了一生的年华。”
淡淡的口吻,藏着他的悲凉。簪子从发间穿过,男子青衫银冠,不见了浪荡不羁,更多了傲然风骨。双瞳明亮,身姿胜竹修长,长身玉立,倜傥风流。她上上下下大量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蹭在下颌,“不错,好一位清高书香的爷。”
“那……”
他手指勾上她的下颌,玉雕似的面庞越贴越近,“给爷宽衣?”
她忍不住的笑开了怀,在轻灵的笑声中被他拥了满怀,喘息着的热气喷撒在脸颊,“解衣,我会记住今日,记住你给了我一个最值得怀念的生辰之日。”
“那么?你给我什么,让我记住今日?”
她的手指点在他的胸膛,“你身体可没好,经不住太多激烈。”
长笑中,他手指划过琴,一串琴声流泻,“为你抚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