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叙慢慢转身,他屏住呼吸,生恐漏听裴今澜的任何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裴今澜才慢悠悠地重新开口:“可惜,废了。”
刹那间,时纯感觉手指被李一叙捏的生疼。
李一叙表情严肃:“有话,您不妨直说。”
“年轻人冒失,不懂低头,总是要吃点苦头。”
裴今澜唇角微扬,目光落在李一叙牵过时纯的那只手上,带了点责备的语气:“那孩子天赋不错,可惜没学好规矩。听说是你引荐的。”
听到这里,李一叙心里已然猜了个七八分,他一面盘算着怎么补救,一边面不改色道:“多谢
裴总提醒,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时纯听得不甚明白,眼神询问过去,李一叙正要低声开口,就看到手机屏幕猛地亮起。
话筒对面已经哀声一片,急救车尖锐的轰鸣里,时纯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哽咽着说,“叙哥,出事了!乔声回工作室的路上被人打了,右手砸得血肉模糊,脊梁骨也断了几块,现在人昏迷不醒,我们还在去医院的路上。”
李一叙握紧手机,侧了侧身,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回事?”
对面的男生支支吾吾,手机不知道又被谁抢了过去,时纯走过去时候,隐约听到有个嗓门大的男声骂道:“那群王八蛋要他做枪手,还动手动脚的,乔声没忍住当场翻了脸!走的时候还客客气气,没想到背地里——”
那边的医护人员突然叫嚷起来,似乎是病人出现了危急情况,说话的人匆忙报了个地址,立刻挂断了电话。
“现在不过断只手。再晚点,恐怕人都要保不住。”
裴今澜意有所指,扫了眼李一叙,一副旁观者的冷心冷面:“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时纯下意识看向李一叙。
乔声就是那个在天色舞苑门前喊她“嫂子”
的男生,对这些年纪小又有才华的后辈,李一叙向来都非常照顾,她正想劝李一叙不用顾及自己,下一秒,就感觉手指被人松开。
“阿纯,好好待在学校。”
李一叙面露不忍,但还是果断道:“自
己当心。”
时纯欲言又止,最终望向他点了点头。
李一叙的身影越来越远,时纯站在沉默伶仃的老柳树下,将被风吹乱碎发挽向耳后,片刻,她垂眸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了句:“再见。”
四周寂静一片,裴今澜也沉默不语。
诡异的僵持中,时纯莫名觉得,他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压迫感在慢慢增重,就像从地底深处而来的龙卷风,一不留神,就要来荡平她的世界。
时纯试探着挪动步子,车上的人毫无反应,她干脆快步离开。
夜晚的校园大道上人迹罕至,宽阔的马路上只有落叶簌簌的响声,时纯抬头看一栋栋灯火通明的教学大楼,仿佛能听到里面的人如何奋笔疾书,头脑风暴,可一旦她停住脚步,无限静默侵蚀过来,她又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
时纯步行到植物园旁边的一栋旧楼,这一带平时都鲜有人至,更何况现在天色漆黑,她快步离开羊肠小路,忽然听到铁栅栏里头隐隐传来古怪的摩擦声。
时纯有点害怕,摸出手机打光,点了手电筒好几下,才想起这部手机的摄像头已经坏了。
她摸黑走了几步,正觉得危机四伏,脚下突然落下来一道远光。
时纯挡住视线回头,那辆不知道跟了自己多久的黑色轿车,适时地出现在拐角,正朝着自己缓缓驶来。
时纯放弃挣扎。
车窗缓缓落下,裴今澜率先道:“不躲了?”
时纯直接问:
“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能道出乔声出事的内情,裴今澜必然也在那场宴会上。
不管是旁观者,还是参与者,只要裴今澜愿意,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那场危机。
乔声或许会失去一次成功的机会,或者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但他至少会健健康康地活着。
她胸口起伏,脸色因紧张而微微发白。
裴今澜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生气,耐心地等她斥责出声,这才懒洋洋地将手肘搭在窗沿,朝着反问道:“你在为李一叙质问我?”
时纯嘴唇微张,因他这句话,心脏都漏了一拍。
她立刻找补:“和他没关系。”
“那就是为了那个姓乔的。”
时纯完全看不懂裴今澜的目的,她平复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有攻击性。
“你也曾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