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死气沉沉的,哪儿像个高高兴兴的待嫁姑娘?
乔氏心酸叹气。“循循你不懂。”
她拉着梅茹道,“这会儿王府就你一个人,殿下自然就只有你一个。你得收收自己的小性子,不能总是惹殿下生气,殿下就是你的依仗。以后那些幺蛾子、狐媚子多起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乔氏不禁又长叹一声,道:“那些苦楚你不懂。”
梅茹怎么会不懂呢?
她前世就是这么过得,连洞房花烛夜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她熬啊熬,熬到了最后,心灰意冷,直接就自尽而亡。
那些事压在心头,梅茹眼底不禁涌起些湿意。一想到今生还要再嫁此人,一想到这一世还要跟这人过一辈子,梅茹心里就沉甸甸的,堵得难受。那心绞在一起,跟刀割似的。她本来都已经认命,如今却又分外不想嫁给那人。她小性子上来,恨不得进宫求退婚。
偏偏梅茹现在什么都说不了,亦什么都不能做!
这场婚事来得实在突然,梅茹措手不及,害的她只能被动受着,又和朝中利益扯在一起。梅茹要是贸贸然这么悔婚,那梅府的脸面就彻底没了,以后在朝中既得罪了太子,又得罪了傅铮,真真是难以立足。
这些事儿缠得人心里烦,压在心里头难受,梅茹更加懒得在乔氏跟前学东西。
为了躲乔氏,她便去平阳先生那儿。
没想到去了平阳先生那儿,她也躲不掉这些烦心事。在平阳先生府里见到傅铮时,梅茹颦了颦眉。他就在她的院子里喝茶,竹簪束发,石青长袍,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却又是鸠占鹊巢,手里拿的还是她平日里喜欢看的杂书。
梅茹冷冷看着那人,傅铮坦然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先生这儿,就是想等你。”
“等我做什么?”
梅茹不悦,立在垂花门旁没有上前。垂花门边的墨竹垂下来,底下恰好是一抹纤影,偏偏目光是冷的。
定定迎着这道视线,傅铮忽然叹气:“阿茹,知道你不愿嫁我,所以过来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梅茹还是冷冰冰的。
傅铮还是叹气,他道:“先过来陪我喝一杯茶吧,喝了这杯茶,我们的情分就尽了。”
听出他话里有话,梅茹狐疑道:“殿下愿意退婚?”
“有何不愿?”
傅铮垂下眼涩涩一笑。
他斟了一杯茶搁在对面,仍对梅茹道:“过来喝杯茶吧,阿茹。”
他难得肯软下身段。可梅茹还是立在那儿,不愿上前,浑身戒备。傅铮叹了一声,望着她说:“阿茹,你不愿意嫁我,我自然不会强迫你半分。你陪我喝了这杯茶,我便去父皇跟前退婚。”
他的眸子漆黑,直直望过来,像一支离弦的箭。
傅铮敛色道:“我说的话何时不算数?”
梅茹默然上前,侧身在矮阶上坐下,视线拂过他垂在身侧的右臂。这身石青色的袍子很厚,他瘦削的手裹在其中,显得愈发苍白。梅茹移开视线。
傅铮抿唇浅浅笑了笑,对梅茹道:“阿茹,我与你在这地方喝过三次茶。第一回下着雪,煮的是明前,那日你怀里还抱着柳琴,我亦是第一回求娶你,熟料你抱着柳琴便直接回了房,剩我一人独自喝了杯凉掉的茶。第二回雪停,你煮的是铁观音,那日我拿你诗作逗趣,惹你不高兴,后来十一弟来,你又先行离开,那道茶谁都没有喝成。这一回无雪,难得我煮了好茶,等了你好几天,你终于来了。”
他的话里竟有几分痴意。
梅茹看着他,傅铮却不敢再看她。他垂眸,将白瓷茶盏递到梅茹案前。傅铮仍是轻轻一笑,似是无限遗憾道:“阿茹,我与你竟然从未能好好喝上一杯茶。”
他说的那些过往,就像是一幅幅画似的,从梅茹眼前飘过。那天漫天大雪里,她正弹着难听的音,那人就来了,还有那回扫雪煮茶,她心情本好得很,又被这人两句话惹得不快……梅茹叹了一声,端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