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好休沐,吃过早饭,明月一身布衣,带着遮盖全身的幕离,装扮妥当出门。在晨光熹微中,马车哒哒走向了一家府邸——李府。
明月要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吏部侍郎李贤。
在门口递了帖子,明月正大光明用了本名,想来以李贤之能,治家严谨,不至于让自己来拜访的消息泄露出去。
不一会儿,明月就被引入了正厅,李贤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明月名声在外,又是跟过石亨的人,虽说外面传言明月失宠,但李贤也并未看轻她。
“明月姑娘此来何事?”
叙礼过后,李贤开门见山的问道,他和石亨可称好友,难道明月是来找他说和,以求复宠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贤打消了,若是明月如此肤浅,就不佩被人称一声奇女子了。
“明月来求大人伸冤。”
明月福身行礼。
“哦?伸冤该去找帝都府尹,再不济也该去找大理寺,怎么找到老夫头上来了。明月姑娘,莫不是消遣老夫。”
李贤捋须笑着推脱,手却示意厅堂伺候的人下去,他有预感这将是一件大事,关乎性命的大事。
“只因明月这冤情是千古奇冤,且满朝上下只有大人一人能伸。”
明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求大人!”
“姑娘先起来吧。你非平常人,既有冤情,又有上书陛下的先例,为何不自己伸冤呢?”
不说这京城有多少人爱慕明月,愿意为她冒险;就是普通人,只要能写字的都能去通政司上书,多少文人学子每天投书通政司,期盼以此晋身,明月完全有能力自己上书皇帝。
“只恨我位卑力薄,无法向世人揭露这霍霍滔天的大罪!大人,非明月强人所难,只因这天下只有您能为我恩公做主!”
“说了这半日,你还未说是为谁伸冤呢。”
李贤一听明月不是为自己就放心了,想来也是,柳家已经平反,明月身上又能有什么冤情呢。
“于谦!”
明月从牙关挤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李贤叹息一声放下手中茶盏,到底是历练多年的人物,并不因此失态。李贤温和道:“于谦之罪乃陛下钦定,我知民间对于谦之死别有看法,朝中也有这样的人。只是此案天定,再无更改,明月姑娘不要煽风点火,徒劳无功而已。”
“不过朝中奸佞当道,陛下被蒙蔽……”
李贤狠狠一拍桌子,“不知所谓!区区妇人,也敢妄议朝政!奸佞?!你说谁?老夫?徐相?还是忠国公,亦或是曹公公。本官看你是活腻了,来人啊,送客!”
“大人……”
明月膝行两步拉住他的下摆道:“大人,于公身前说过,若是有人能为他奔走,就只有您了。大人……”
“胡说八道,于谦死前关押在诏狱,锦衣卫看管森严,如何有言语外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天下谁人不知本官与忠国公、徐相交好,于谦死前真有此言便是挑拨离间,若是假的……你是何人派来的奸细?”
李贤怒目圆睁,恶狠狠逼问道。
明月不理会他的咄咄逼人,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放置在桌上:“我知大人不信我,这是我诚意。于公信您,我便信您,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若是于公信错了,我还留了后路。大人别想抓了我,抓了我的家人朋友就能威胁我。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千尊万贵的大人们尚不能从诏狱得到消息,我这样的下等人却可以。所以,李大人千万别惹急了我!”
明月重新戴上幕离出去了,她放在桌上的是石亨的罪证。
此时的李贤与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交好,又做着吏部侍郎的“天官”
,自是显赫,他仿佛已经忘了在北京保卫战的时候与于谦并肩作战、同朝为官的情义。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就是当初口口声声与方孝孺同生共死的人,在“诛十族”
的命令之下,无数昔日徒弟、友人纷纷与他划清界限,并以辱骂诋毁他来表明立场。
谁忠谁奸,不到盖棺定论谁也无法说清。李贤的忠义自有历史为证,时间会给明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