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纱浓雾涌罩,沧浪留下的记号消失在后山密林深处。
若无人过痕迹,任谁也不信荆棘高如墙的鬼地方有人踏足。丈余外,灰衣女子心感茫然,沿途寻来,露水洇湿薄衫,芒刺划伤面颊,后撤自是不能,只能硬着头皮闯入迷雾。
才踏入没多远,厚重雾气紧紧笼罩,三尺内视物不清。
没辙了,只能低头循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躅蹐,一路往前走了约里把地,脚边一丛矮草牵住目光,应疏月身形一顿,心头紧跟着打了个颤。
那丛草泛着黑红汁液,这汁液显然不是来自其本身。正当时,一粒红珠从眼前掉下,“嗒”
一声打在草叶上。
是血!
高处落下的血!
猝然间,不详感顺脚跟爬上后背,压在肩头,脊骨瞬间僵硬,她不敢抬头去看,怕一抬头会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管那张面孔是沧浪还是应相辉。
应疏月是冷静的,确切地说,她能在事态生剧变时强迫自己冷静,要理智面对变故。基于此,强按下不安情绪,缓缓仰。
不出意外的,意外即时而至。
头顶上方悬吊一人,有光线透过白雾射照那人身上,只见他束垂散,指尖凝血。距离很高,虽不见那人面貌,应疏月也可从那一身墨蓝劲装判断倒挂着的人正是沧浪。
她颤颤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吊起沧浪的乃是一根极粗的绳子,绳索一端套住沧浪双脚,衣摆倒垂下来遮住了部分身子,像极一只作茧的蝶蛹。另一端隐入浓雾里。
来不及想身手矫健的副将是遭歹人黑手还是无意踩了猎人捕兽陷阱,眼下最紧要是将人救下。
应疏月试着唤他名字:“沧浪。”
“……”
无人应答。
滴落血液证明他还是“新鲜”
的,光这一点多少能抚慰应疏月惴惴心神。
一个旋身轻跃,一袭“雾气”
升腾。玄剑出鞘同时,粗如碑索的麻绳反弹飞离,消失了。
应疏月拽住了墨蓝一影,徐徐落下来。
“将……将军,”
沧浪靠在树干下,周身血液流动顺畅,意识有些许转醒才喃喃吐出几字。他话中语调焦急,甚至来不及感受脑门肿凸起的撞伤和前胸后背被利物深割见骨的豁口,湿了干,干了湿的衣料。血块凝住眼睫,睁眼显得困难,微虚着目色窥见垂在面前的玄夜兵器,他认得,是应疏月寻来了无疑。疼痛且安心:“是客栈老板!”
应疏月知他气息尚不稳定,说话捡着对方能立时会意的词,“可有见到应,应相辉?”
不知这个名字以怎样的力量拉扯,跑到嘴边总带着艰涩,像根鱼骨,老喜欢横鲠喉咙。话间她掌推沧浪后肩,往其体内灌入几分真气,缓解其伤势。
弱如烂泥的躯体被股股沁凉似秋霜的气息慢慢支撑起,神魂渐渐回复本体,沧浪忍不住咳出一口淤血,舒妥了气,说:“末将按将军指示,沿客栈周围追踪可疑的人。好在檀城日前落过雨,土地湿软,一下便在后院察探到两处往外的脚印,越墙那处印子浅,我已经让小乙去追了。”
小乙说的自然就是逮了小贼回来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