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水汽弥散,着苍灰色深衣的男子青丝侧拨至颈边,露出润白秀项,他背身站立于绣屏式衣架前,或是浴过了热水,他现在看起来精神尚好,动作从容有条。
似闻人来声,他穿衣的动作慢了霎那,他没说话,自顾从衣架上取了丝缎腰带,低下头束系规整,眼见他正欲取搭在一旁的披风,应疏月一步过去,从他臂侧伸手上前,“我来吧。”
话间她已拿过衣裳。
应疏月把那件绿白刺绣雾云纹的披风抖散开,站在他背后,纪寒舟从了她的意,他徐缓抬臂,待身后之人为他拢上外衣。
临了,两只纤柔手臂轻轻环住他腰身,他犹怔了瞬,轻唤:“阿月。”
“别说话……”
应疏月把脸贴在他后背,来自他身上让人倍感心暖的温香萦绕她鼻周,她深深呼吸了几口,却还不满足,她环腰的手又缠紧了些,还是不想说话。
许是与他贴得够近,应疏月深觉心里从哪里窜出来的悸动一个劲地涌入脑海,像是要从七窍间跑出来。她鼻尖慢慢变得难受,酸酸的,眉骨也有些酸。
若非有情?他怎地会把从前种种记得那样清楚,再见之后或处处相护、或时时找寻存在感、有意无意要与她亲近。她知道,怀抱里的这个人,她既能一直记得与之相处的点点滴滴,往后的岁月里又怎么可能再忘记。
她不仅不想忘记,她还想占有,那种只能生生世世属于她的侵占,不愿与人分享的。
她不知道情绪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不可控起来。
这……便是心动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今天才明了?
一颗温热的泪无声滚出她微红眼眶,一滴又一滴。它们不似决堤奔洪那样汹涌,可以去冲击、去摧毁一切;这数滴温泪只如严冬冰融后,点点落地的春雨,逐渐浸润干涸的土壤,让深埋地底的欲望得以萌芽,得以扎根,得以茁长。
纪寒舟木了半晌,比及后背感有一丝湿热,他心尖登时作颤,背上的那块湿润立马化成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他层层衣衫,狠狠地在他心上烙下一印。
纪寒舟再也驭制不住心中挣扎的,快要脱缰的野马,他扳开应疏月的手臂,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见她红红眼眶里清波激荡,仿若一泊深潭边坠满了三月末旬的桃花。
“你怎么了。”
他问。
应疏月抬眸仰望着他,他狭长眼眸里溢满了九分深情和一抹担忧,她又抱住了他腰肢,声含情,眼噙泪,说:“我……好喜欢你,好想要你!”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出,纪寒舟视线渐渐模糊,这让他希冀已久的一幕说来就来,让他措手不及,他倾身,微抿的唇吻上那道泪痕,他又移了个方向,湿润的感觉落在了应疏月唇上,轻轻的。
安静着,没有一点动静。
良久,他才抬起肩,很认真地说道:“今日不行。我曾许了言,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如今期至两年半……我为你备了新衣,你先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我先去议事堂交代点事,晚点再来找你。”
他想了想,又道:“我早晚都会是你的,只能是你的!你再等等我。”
应疏月点头,放开了他。
她神色讷讷,好似没将他适才的话听个完全,她眼眸转向右边,把他的话重新捋一遍,突然失了色,红了脸,她忙朝离去的背影呼道:“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纪寒舟回头,丹唇轻挑起,说:“在我这儿……都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