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疏月独自回到山上,篱笆小院新覆上薄薄一层雪,屋里漆黑一片。
她无心燃烛,摸黑进了屋,或为眼力好的原因,轻车熟路躺进了久违的小床上,盖脸而卧,第二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梳洗后,她自衣橱取出几套衣裙扔在床上。将床边的矮凳搬到衣橱前,踩上矮凳,踮脚从柜顶拿出一个木匣坐到妆桌前,木匣上厚厚一层灰,一看就知是经年累月攒下的。撅嘴吹了吹,仅有表面一点浮尘散开,她也不管了,匣子无锁,轻轻一推即开,里面整齐放着一支素玉簪子、一册红封的生辰帖、用五彩绳结好的半块血红色玉玦和一块金色令牌。
半块血色玉玦自她记事就贴身戴着,后来拜在墨如雪门下就被收了起来,用墨如雪的话说就是整天戴着些俗物有碍静心。素玉簪子是她母亲临终前亲手交到手里的遗物,应疏月纤若葱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玉簪,思绪一下回到十年前。
她记得清楚,那时仲夏,万物葱茏,蝉噪初始。她随母亲一道去应家农庄视察,日暮方回。回来路上经过一段险要山道时,数支羽箭至高处嗖嗖齐下,马车盖上布满尖利的箭镞,母亲紧紧抱着她躲在角落里,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翻滚,马车坠崖时她依旧完好无损地躺在母亲怀抱里。等她爬起来,只看见母亲大口大口吐出鲜血,一双染红的手从头上拔下这支玉簪交到她手里,再没有动静,她嚎啕着昏了过去,再醒来就躺在了墨如雪的马车之上,随他来到无琊山,一住就是十年。
生辰帖和那金令是墨如雪后来给她的,说是等她以后想要回去时必定用得上,生辰帖好说,那是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可这金令,纹路复杂,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她将匣子里的四样物件全部取出来,把玉玦戴在颈上,玉簪插进髻,生辰帖和金令揣进怀里。
出门在外,重要的东西还是要贴身带着才行,她想。
又将床上了衣裙叠好,忽然,她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床底下一块镶金玉佩躺在那里,才想起是同墨如雪离开那人留下的,她捡起来,一道系进包袱里。
还有……她思索一番确认还需带什么。
剑!对,行走江湖,怎能没有称手的兵器?她转了个身,走到窗边琴桌旁,提起那把躺在剑托上的长剑。
垂看了眼那架古旧的焦桐琴,扯下一块锦布盖上。
关上院门,她又去了趟后山谷底,穿过深谷丛林,来到一面石壁前。石壁上,龙飞凤舞划着几个大字——清川圣陵。
这便是墨如雪年年带她来祭拜的故人,只她始终不知他是何许人。
“前辈,我要走了,不知哪年才能回来看你。”
应疏月磕完一头,起身离开。
忽然,一道银光扑了她满怀,“雪如墨!”
应疏月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坐到无琊洞外的石墩上,摸了摸腰间,什么都没有,她举起小狐狸毛茸茸的爪子晃了晃,对它说:“果子我买了,但是被‘十两银子’带走了,你今天吃不上了。”
她挼挼雪如墨脑袋,又道:“不仅今天吃不上,可能很久都吃不上!”
小狐狸左右歪头:“……?”
见日西沉,她才放下小狐狸,提裙离开。小狐狸看她离去的背影歪头,瞪起圆溜溜的眼珠子“嘤嘤”
哼声。
应疏月回头,“外面有坏人,他们会把你做成衣裳的!”
“……”
她自无琊山上盘绕而下,以她这慢摇轻踏的行,到西山镇天得黑,但她似乎不着急。
斜日光影穿透层层苍木,深深密林间白雪与挡影灰白界明,忽而穹空一群惊鸟飞过,让寂静的林子里多了一分生气,也多了一分莫名的担忧。
许是哪山有人打猎惊动了鸟群,但也止于无琊山远处。无琊山这地界稀奇,除了在她和墨如雪的带领之下,任凭多少人都进不去,且不说外围有嗜血的野兽,甚者是这方古怪的方位感,手持罗盘也进不去。
以至那分担忧瞬间一扫脑后,继续她的慢摇慢晃,到镇上时真就入了夜。街上黑灯瞎火,较白日里更显冷清,她站在街头抬眸,贯穿的长街只有两家客栈亮起四只红灯笼,宛若地狱里怒目相对的红瞳鬼怪。
她选了就近的一家推开门,柜台后,一个头戴绒帽,着缎面长棉袍,年近五十的男人趴在账桌上打瞌睡,被趁空而窜的一道寒风惊得打了个冷颤,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掩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
应疏月缓缓走到他面前,才说:“住店。”
“那您看要哪种房间?”
“安静干净就行。”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