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贾政沉浸在自己的遐思当中,并没有注意到薛甄二人的神色有异。
少顷,长叹一口气的贾政,敛容整色,朝甄应嘉拱手道:“尚还未谢过友忠兄的陪同之举,待回了神京,友忠兄定要至府上暂歇几日,好让小弟招待一二。”
说毕,复又朝薛颂道:“可惜,子扬却不与我等北上神京,要南回金陵。”
正当薛颂想要说话时,宋管事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金陵来信。”
贾政见状,便住嘴不言。
甄应嘉刚想开口。
却见薛颂面色大变,惊得手中的信笺跌落至几案上面。
贾政忙开口问道:“子扬,何事这般惊慌?”
甄应嘉面带好奇,侧目望向悚然变色的薛子扬。
薛颂斟酌了一下,这甄家与贾家是老亲,也不好瞒他,因说道:“家中侄儿,与一乡绅名唤冯渊的人,当街争抢一位女子。因争执不休,我那侄儿命薛家奴仆将冯渊生生打死。此事在金陵已经闹开了。”
贾政勃然变色,妻妹丈夫去世得早,她一人拉扯大一儿一女,另一头又要替内务府采办,着实不容易,这也让妻妹缺少对薛蟠的管教。
这不,天大的祸事出在眼前。
此事可大可小。
倘若御史纠着不放,一旦上达天听,蟠儿身上虽有皇商这一身份,最差也要判个徒刑。
念及此处,贾政当场命宋管事备墨。
“子扬,月初的邸报我看了,刚补缺金陵知府的人正是贾雨村,我去信一封,拜托他斡旋一番。”
六神无主的薛颂连连说好。
这时,甄应嘉沉吟一阵,开声道:“存周兄,还是先让薛家举家进京避祸为好,那贾知府,便就有了搪塞上峰之机。”
贾政下的动作一顿,感激道:“还是友忠兄想得周到,此事归究也是因那女子的祸,我这便嘱咐妻妹,将那女子留在金陵贾家老宅,暂行避避风头。”
不多时,贾政写毕。
宋管事拿起信笺吹了吹墨水,朝三位老爷告辞一声,转身离开。
贾政从窗棂见到船已靠岸,因心中烦闷,便提议众人前出甲板透气解闷。
甄应嘉、薛颂附和起身,跟着贾政来到甲板前,环视这个安定县城码头。
与此同时。
巨大的黄船毫无征兆般晃动起来。
整个甲板上面的人员,皆被晃得东倒西歪。
不远处的林之孝尖锐大喊。
“地龙翻身啦!”
甄应嘉被船身晃得重心不稳,身子猛地撞向一旁的贾存周。
贾政被他这么一撞,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被甄应嘉撞出甲板。摔进翻滚的湍流中,随即消失不见。
薛颂死命般扶住甲板的栏杆,眼睛警惕地盯着甄应嘉,生怕他也给自己来一下。
须臾间,扶稳的薛颂怒目呐喊着救人。
…。
甲板上面会水的薛家伙计,眉头都不皱一下,顿时跳进河里四个。
林之孝瞧见老爷跌进翻滚的河流里面。胆战心惊,目眦欲裂。
倘若老爷就此去见先国公,那他也只能下去伺候老爷去了。
好在这条地龙脾气温顺,只是翻了几个身位,周遭便又安静下来。
薛颂和甄应嘉惊慌之下,继续招呼习水的人手相救。
虽说这三艘黄船挂着内务府的旗织,然其只是薛家作为皇商,内务府特意拨给薛家,让其采买之际便宜行事。
这艘船上的船老大还有水手,并不是薛家人,而是薛颂雇佣而来。
船老大带着一众水手,望着湍急的河流,迟疑着并没有应下东家相请。
甄应嘉咬牙切齿,怒声道:“谁把人捞上来,生死勿论,重赏一千两白银。”
船老大望了一眼翻滚的浪流,咬了咬牙,带着七八名水手一头砸进翻滚的河流里面。
林之孝不会水,他带着一众荣国府的奴才匆匆下了船,往岸上的官府那边跑去,欲寻求公差的帮助。
甄应嘉彼时面无血色,浑身颤抖,贾存周是被自己这么一撞,才给掉落下去,这该如河向贾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