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康熙的嘴角微微一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伸手轻轻环过胤礽的腰,低声道,“将你发配边疆,朕怎么舍得?这天下算得了什么,只要你不生气了,朕便安心了。”
这孩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以退为进的招数,他这一回倒是走对了的。
“儿臣不生气了,儿臣早就不生气了。”
胤礽急忙解释着,一用力想要起身,却被康熙一把按下。
“保成,你老实告诉朕,为何不愿做皇帝?便如在塞外那次,你以为朕已经去了。为何要服毒自尽,竟连这天下都不要了?保成,朕不信,这父子之情,能叫你做到这种地步。”
康熙一边说着,一边加深了自己的拥抱,将胤礽牢牢的固定在怀里。
听康熙说起这个,胤礽全身一僵,讪讪地道,“皇阿玛莫要想多了,儿臣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能将你皇阿玛气的吐血的孝心?”
还未待胤礽说完,康熙便似笑非笑地接口道,“这孝心还真是让朕记忆犹新啊……”
“皇阿玛……”
说起把康熙气的吐血的事,胤礽又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又是一阵挣扎,好不容易从康熙的怀里出来,踉跄着站起来,下一刻,那人却也站起身来,将他一把纳入了怀中。
“保成,今日,你便当着朕的面,问问自己的心。你对朕,当真并无一丝父子亲情之外的感情?”
康熙抱着胤礽,低头问道。
胤礽抬头看康熙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带着些许期望和孤注一掷的情绪,竟让他瞬间无言以对。那一刻,他竟有些不些问自己的心,可当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
“若儿臣说了答案,皇阿玛可肯答应儿臣,再不提退位之事?”
胤礽脸色微红,忍不住避开康熙深邃的目光,低声说道。
“自然,你若心里有朕,朕自然留在这儿和你一起。你若心里没有朕,朕便退位让贤,去承德的行宫去。”
康熙淡淡地答道,“这倒不是与你赌气,只是这情之一物,最难控制。朕若仍是皇帝,可不保证,不会有那么一日,做出什么来。倒不如卸了这权势,离你远远的,省着触景生怀,苦不堪言,也不必担心,若有一日铸成大错。”
这话康熙倒是有大半的实话,毕竟如今这事情全都挑明了,再叫他如以前那般,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面对胤礽,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了来的利索。
胤礽闭了闭眼,心下了然,康熙这是在逼自己做决定,不禁嘴角溢出一丝苦涩,这一回,他当真是要栽了吧。
是啊,这世上哪有为皇帝殉情的太子,真是傻透了。
“儿臣……不愿皇阿玛离开。”
情意绵此夜良宵
“儿臣,不愿皇阿玛离开。”
胤礽难得干脆利落了一回倒让康熙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孩子定然不会如此快的答应,说不得还得用言语激上一激,却不曾想,胤礽竟像是想也未想的便答应了。
“此话当真?”
定定的看着胤礽,康熙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儿臣不知对皇阿玛可有无别样感情,儿臣只知道儿臣并不愿皇阿玛离开。”
胤礽低垂着眼睑,小声说道,白皙的脸上飞快地染上一丝薄红,直通到耳后。
康熙听罢,闷笑出声,知这孩子又闹别扭了,也不愿让他尴尬。此时落日西斜,屋里一片昏暗,康熙松开了胤礽,淡然地整了衣服,唤了李德全进来,叫他点灯,顺便叫御膳房传些酒菜过来。
见万岁爷春风得意的模样,李德全心下了然,一脸喜色地唤了几个宫女将西暖阁的灯都点上,只恨不得贴上两个大红喜字,再凑到康熙身边说声恭喜。
酒菜很快送了上来,康熙挥退了一众侍候的,只和胤礽两个,对饮、谈天。
此次,父子俩终于将话都说开了,心里没了心事,轻松了很多,倒是比平日里更自在了几分。
酒至半酣,胤礽眯着眼看着康熙的脸,岁月其实并未在这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或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除了眼角的几道细纹,他几乎看不出康熙和他刚刚来时有多少不同。
和病中憔悴衰弱的模样不同,此时的康熙一脸的兴奋,眼里闪着光,倒像个年轻的半大小子,比自己还要有活力几分。不过或许也对,若真的算起来,自己倒是比康熙还要大上不少。可惜,多活了那么多年又有何用,到如今,竟还莫名其妙陷下去了。
胤礽低头苦笑,随手又饮了一杯酒。
康熙正说到早年间自己经历的一些趣事,见胤礽神情复杂,轻轻一顿,随后问道,“可是觉得乏了?若是如此便去睡吧。”
“这倒不曾,只是想起了些陈年旧事罢了。”
胤礽笑了笑,上一世的这一年,自己在做什么呢?
刚被康熙训斥,他又惊又怕,只催促着索额图再快些拉拢门人,与胤褆在朝中越发掐的欢畅。那一阵康熙对他极其冷淡,几乎称得上是不闻不问,他亦不肯低头,满脑子想得都是要壮大声势,叫皇阿玛对自己刮目相看。
若是当年,有人告诉他,若重来一回,他们两人竟生出了这种关系,胤礽大概会立刻挥刀把他砍了吧。可这事却是当真发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紧呐……
“陈年旧事?你才多大点,有什么陈年旧事?”
康熙听胤礽这样说,嗤笑着伸手点了点胤礽的鼻子,忍不住感慨,“眼看着你便这么大了,朕也老了。”
“皇阿玛哪里老了,您竟爱瞎说。罚酒,罚酒。”
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撇下,胤礽拿了酒壶,将酒杯倒满,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而下,映着两人明黄色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