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祥卿愣了一下,心里想,若不是因为那对碧玉箫,他们两个想必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田地。
可胸中到底还是有口气咽不下,抚不平。
三人离去的时候,仍旧坐着马车,对着外人,刘凤和珍珑倒还是姐弟,只是温祥卿却成了珍珑的夫婿。
起初是珍珑与温祥卿共乘一车,只是温祥卿在车里坐了一阵儿便觉烦闷,仍旧下去去寻刘凤。
刘凤见他挑帘进来,好像是要与他共乘一车的样子,倒是微微的惊讶,温祥卿心中正不快,便问他,‘你是要一个人清静,不愿我打扰么?’
刘凤笑而不语,伸出手来去扯他的衣袖,温祥卿心里一动,顺势坐到他的身旁,说,‘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刘凤忍不住微笑,轻声的在他耳边说道,‘好些了。’
温祥卿听他这样,便有些按捺不住,可这到底还是在路上,也不好太过放肆,所以还是松开了手。
两人在车里静了一阵儿,倒是刘凤先开了口,说,‘你的脸色也好些了。’
温祥卿心里有些震动,望了他一眼,却并不出声。
刘凤见他不说话,眉头轻轻蹙起,可不过片刻,却又舒展开来。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笑着说道,‘我还记得在天香楼里的时候,祥卿有一回在楼上往下望,也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连钱袋子被人解了都不知道。’
温祥卿惊讶的看着他,在天香楼里丢了钱袋的事,他倒是记得的。
珍珑那时把天香楼里的人都责问了一遍,却并没有结果。他倒也不想计较,可偏偏有个少年端茶过来的时候,低着头把钱袋送到他手上。
他那时毕竟年轻气盛,见对方年少,心里便有些动怒,说,‘是你拿的么?’
少年猛得抬起头来,原本欢喜的神情僵在那里,似乎有些惊愕,辩解道,‘不是。’
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珍珑同他说偷的人把钱袋丢在院子里,正巧被少年拾到了。
那张脸温祥卿已经不记得了,只是知道这人是珍珑的弟弟之后,还暗中惋惜过一阵儿。
明明是姐弟,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温祥卿如今想起,也有些尴尬,就说,‘我那时倒冤枉了你,也没向你好好的陪个不是。’
刘凤倒不在意,反而同他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祥卿那时究竟看什么看得那样入神?’
温祥卿想了想,到底想不起,便随口说道,‘想来也不过是看到了美人罢。’
刘凤眼底的笑意便淡了,却并没说什么。
温祥卿见他这样,突然同他说,‘那一日你说要与我件好剑防身的,难道是哄我不成?’
刘凤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问他道,‘祥卿是要防人还是防鬼?’
温祥卿捉住他的手腕,反问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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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凤的肌肤虽然腻滑,却微微的带着凉意,让人心里有些痒痒的,温祥卿捉着他的手,忍不住就要生出些不好的念头来。
刘凤轻轻的笑了,说,‘若是防我,倒也不必。’
温祥卿见他面上并不显出难过来,便有些惊奇,问他,‘那你是要反悔了?’
刘凤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既然答应过你,自然都会做到。这一路上也不少桃林,等我寻一株好桃树,便削把驱邪避鬼的短剑与你。’
温祥卿听他这样说,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咳嗽了两声,便说,‘我知道了,你送我那东西,其实是想丢了我另寻新欢是么?’
刘凤唇角弯起,说,‘哪里有人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的?’
温祥卿忍不住便笑,说,‘知道你舍不得。’
刘凤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静了静,才低声说道,‘你知道便好。’
行了几日,刘凤果然选定了一株极繁盛的桃树,然后取了一段细心的收起。有时温祥卿去他车里,见他微微蹙眉,认真仔细的削着那把桃木剑,便觉得胸口吃了一记闷锤似的,竟然不忍心看他。
但温祥卿后来便想,他若是真心待我,并不想算计我,我也不拿那法子炮制他。只是他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微微针刺般的痛。
三人一路向东,朝着京城行去,温祥卿夜里同刘凤同住,有时也忍不住同他做那桩风流事,虽然醒来后也时常懊悔,可次数多了,悔恨的心意也慢慢的淡了下去。后来便只当作寻常,没有一日不同刘凤欢好的。
等快到了京城,温祥卿还是不见刘凤提起寻那道士的事,心里便有些郁躁,有一日在店里吃了酒,上了楼他便问刘凤,‘我叫你去寻那个道士来,怎么这样久都没有消息,你是不肯么?’
刘凤不动声色的掩住了门,然后才说,‘他是个疾恶如仇的,必然肯帮你,只怕不能放过我们姐弟。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去寻他来,只是在那之前,也得先为自己留条后路才是。’
温祥卿见他说到了这里,半晌没说话,最后才说,‘原本说不怕他的也是你,如今又要躲着他,你的嘴里,从来便没什么真话。’
刘凤脸色一白,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温祥卿吃多了酒,心里正觉燥热,哪里管他怎样,自己先倒了碗茶喝,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房里倒静得出奇。
温祥卿一面默不作声的吃着茶,一面就想,他倒周全,还要先想好退路。于是心里不免有些怨恨,想,你不顾我倒也罢了,难道连自己的家仇都忘记了么?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抬眼去看刘凤,哪里想到刘凤正巧也在瞧他。刘凤一时躲闪不及,面上微微一红,便垂下了眼,温祥卿见他眼角眉梢都是勾人的情意,心里竟恨了起来,想,我心里这样难受,他却只想着勾搭我。这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果然是鬼怪,毕竟与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