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突然叹了口气——我从来没看见过他有这样颓然的神色。他把烟夹在手里,轻声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咬着嘴唇,扭过头开始拼命拉车门——他在我身后说了一句:“以后无论如何不要去工体那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更不能去。”
我低低地答了一声好,车锁终于开了,我像一只兔子一样疯狂地跑了出去。夜的空气清新得直蹿入骨髓,蹿入腋下,蹿入肋骨的胸腔里,刮得耳朵发痛。我一直跑回小区,跑到楼上,哆嗦着把钥匙掏出来,颤抖着跳进去关上门——然后我抱着自己的手臂就顺着门板滑下来了。
我的电脑这个时候如果还开着,就能不断地听到qq的叫声,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小黄瓜,你更新了吗?没更新,就快去更新呀。
而此刻,唯一的声响是大厅里的挂钟,它一卡一卡地走着,发出的声音就是你一秒一秒流失的生命。今夜,这个夜晚彻底混乱了。我抬起头,仿佛看见它对我笑了笑,用秒针挥了挥手,说道:“小黄瓜,你别哭呀。”
“我没哭。”
我望着它说。
它很不屑地把秒针又转了一圈,说:“那你怎么满脸都是眼泪?这么大的男孩子,居然还哭鼻子,真不羞。”
我抹了一把脸,哑口无言——我哭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我是整个框框乃至整个华语网文圈最无耻最不要脸的男作家,多少读者怎么骂我我都能让你扇一巴掌再撇过脸让你扇另一巴掌,我心理素质好到爆,我……我哭个什么?
现在我脑子里轰隆隆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声音的海洋,它们像是从上个世纪那些黑白片里剪下来的一样,不断地,又低沉又动听地回响:
“第一次来?”
“你还挺会交朋友的么。”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来你还活着。”
“她也是我从日本带过来的,名字叫aiko。”
“竟然是你写的啊……你也开始写这种文了?”
“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天谴》,可惜它坑了。”
“其实,是因为我也在追你的文。”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
……
无数个声音就是无数个记忆。这记忆很短,却像海水一样,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着滚滚波涛的激情,无法阻挡,也不能阻挡。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他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安安静静地听他讲话呢?
为什么明明才见过不到一个月却好像见过很多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