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底下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应着。
秦淮想了想,最终秉承着“不浪费每一粒粮食”
的原则,还是将早餐吃完了。
听讲座的地方在一个大礼堂,室内装修都还保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看上去非常有年代感。台上的专家们语调平平地照着面前电脑上的ppt讲课,知识没怎么进脑子,瞌睡虫倒是先来了。没过半小时,秦淮的眼皮就已经重得不行,靠在椅背上的脑袋一会儿往左歪一下,一会儿往右歪一下,属于是醒也醒不过来,睡也睡不舒服。
“我知道我讲的东西比较枯燥,但,同学们,在这里睡觉是不是不大好啊?”
迷迷糊糊之中,一句质问通过礼堂两边的音箱传进了秦淮的耳朵。他做贼心虚一般猛地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跟着周围人一块儿笑了两下,再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隔壁班有个学生偷偷睡觉还打呼噜,被老师抓到了。
这么一闹,秦淮算是清醒了。他挪挪屁股,稍稍坐端正了些,准备听听那台上的什么什么专家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刚刚打鼾的那位同学,来,把话筒递给他……我来问问你,我刚刚讲了什么呀?”
话音落下,礼堂里的学生们都齐刷刷转过头,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秦淮跟着转过身子,双手扒在椅背上,向后一瞧,这目光好巧不巧地,就和人群之中的枭遥对上了。
枭遥看起来精神头很不错,至少不像他这样困得半死不活的。见秦淮看过来,他抬起眉毛有些讶异,而后便唇角一勾,冲他展开一个笑。
他的眼镜在灯下有些反光,因此看不清楚枭遥的眼神是怎样的。不过就算如此,秦淮还是被他这么一出搞得浑身发毛。
他打了个哆嗦,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那个被点名喊起来的学生就在秦淮隔壁班,就坐在他的右后方。秦淮听见后面传来些轻声起哄的声音,而后一个学生支支吾吾的回话声从音箱里传出来:“我……我……”
这音色十分耳熟,秦淮一下就认了出来——这个睡觉打呼噜被抓住回答问题的学生,绝对是吕一哲。
果然,他侧过脑袋一瞥,就见吕一哲涨着一张猴屁股般的脸,低着脑袋,目光无助地乱瞄,垂在身前的一只手还在不断戳他前座的那个人。
秦淮再探头一看,吕一哲前座坐着的是罗京。
罗京大概也是没有认真听讲,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全然一派事不关己的作风。这场面配合她身后快要抓狂的吕一哲,实在是滑稽好笑。
吕一哲半天答不上来,台上的讲师也不愿浪费时间,没一会儿就让他坐下了。
好不容易发生的热闹事儿就这么过去,礼堂里又恢复了方才枯燥而乏味的气氛。秦淮不知不觉又打起瞌睡,睡着睡着,讲座就结束了。
礼堂虽然样式老旧,但空间还是大的,一整个年级的学生和带班老师都坐得下。如此一来,到解散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拥堵。
维持秩序的老师拿着话筒在门边喊话,可人推着人地走,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秦淮被挤得东倒西歪,想先到旁边等着一会儿再走,可努力了半天还是难以脱身。无奈,他只好低头看着脚下,打算先顺着人流走出去再说。
就在他一步跨出门槛之时,身旁拥挤的感觉突然没有那么强烈了,那些往他身上怼来怼去的胳膊肘也没再弄疼他。可秦淮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直到下楼梯时,他被人推着挤到了扶手旁边。能抓着扶手走稳了,秦淮这才发现有人一直伸着胳膊护在他身侧。他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可抬眼一看,那人分明正看着他,还在对他笑。
枭遥!
一分神,秦淮便没能顾得上自己和身前身后的人的距离,背后不晓得被谁的手那么一推,脚步顿时乱了节奏,慌慌张张地往下跨台阶,重心越来越晃。枭遥在旁想要扶他,秦淮却一巴掌把他伸来的手拍开了。
跌跌撞撞,接下来的一步就这么踩空了。所幸正好到达平台处,秦淮往外一倒,没有牵连到其他的人。
膝盖重重地磕到坚硬的花岗岩地板,发出一声惊心的闷响。秦淮吃痛地闷哼一声,顺势用手一撑,在地上滚了半圈。
一阵头晕眼花,秦淮肚皮朝上躺着还没缓过劲儿来,突然,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黑影直冲着他摔过来。
“砰”
地一声,秦淮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对不起。”
医务室里的床单在窗外透进来的日光下白得刺眼。秦淮坐在床边,正低着头,看着医生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水。
幸好冬天他穿的厚,摔那一下也不狠,只是有些擦伤和红肿,估计等淤青长出来再消掉就没什么大碍了。枭遥更不用说,底下有他这个人肉垫子,摔也摔不到哪去,连皮外伤都没有。
“我们以后还是离对方远一点,”
秦淮说着,没有抬头看站在他旁边的枭遥,“我每次都要倒霉。”
半晌,枭遥那细若蚊吟的声音才从旁响起:“对不起……”
听见这话,秦淮又不自觉想到先前他们之间的几次冲突,枭遥总是在他受伤之后低眉顺眼地跟他道歉,但说完了这句“对不起”
,也没有什么改变。于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情更烦了,驳道:“你光道歉有什么……”
未说完,戛然而止。
秦淮抬头看着枭遥——后者垂着脑袋,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都积在他戴着的眼镜的镜片上,聚成了两汪透明的小水洼。